牛与猪(3)

但我至今没有报复过谁，因为我做不到，我连逃出四堵墙都做不到。我的手脚都被绑住，挣脱不开。就算挣脱开了，我也需要武器，枪、刀、棍。你笑我了，哈哈大笑，说真的，我没见过比你更丑的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缝，黑眼珠在左边或右边露出一点光，酒窝挤成一个点，牵动着附近的肌肉，泛黄的牙齿拦着猩红的舌头。
你说，现在谁还用刀枪杀人啊？
我气极，这也是出于无能，我出走了。
你根本没来找我，任我独自在寒风中打颤。
我还记得，当时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他指着我骂，用最肮脏的字眼堆积成一句句话。我又哭了，但不是为他的詈语，在他指着我之前我就泪流满面了。
03
我是什么时候看到希望的呢？在我发现你似乎准备要离开我的时候。
以为我其实是一只凤凰，能重生的。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我真天真。你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但我好歹体验过那种怀有希望的感觉，像梦一样温暖灿烂。我积极地生活，每天维持稳定的作息，不熬夜不睡懒觉，不骂人，不记恨谁，也不会摔碎玻璃杯。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是被别人的灵魂附体了吧，完全不是我的样子。只有一点让我还能清醒地知道那不是梦，那就是我每天都掰着指头数你的没来光顾的日子。

31天，62天。我幸福到了极点，你从来没有连续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以前你远行都会捎寄些小东西给我，提醒我你还没死。但当你62天都没出现的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死了。我的心脏长了翅膀，要飞出胸腔，飞出太阳系。你是噩梦，现在梦醒了——那会儿我这么想。
我搬出了四堵墙，搬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半的东西，剩下的一半都扔了，后备箱刚好能装满我全部的行李。我搬到了一间比原来更小的屋子，但在我心里它比宇宙还要广大。自由，这个词我在新屋子住了几周才猛然想到。
我看到了一个和平、美丽的新世界。
究竟什么是梦？蝶梦庄周是写不出蝶梦庄周的。最后还是由你把我从梦中剥离出来，比剖膛开肚还要惨烈，我看着我丝丝缕缕的神经粘连着断裂，看着那个梦被一把火引燃，滔天的火湮灭一切。
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这个问题也许一开始就问错了。人可以在佛祖面前谈杀戮罪业，但不能在撒旦跟前谈慈悲。
说实话，我设想过与你同归于尽。但我始终没有勇气，而我也是这时才发现，生无需勇气，死才需要。你大概也算计到了，我是没有勇气的，不然在四堵墙的时候我就走了，何必今日来造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