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少年3·真相(12)

她恍惚是在梦里，自己说不出话来，似乎感觉不到风擦拭脸颊，也没有嗅到尘土和花草的气味。画面持续了好久，随后慢慢向着山崖之外移动――视野更加广阔了。之后视线骤然后拉，像是被人猛地一下子拽回去。她看见了娘亲的脸，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娘亲的脸，如梦似幻。那脸上带着泪光，很伤心的样子。她的娘亲哭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娘亲哭。同样的，她也没有看见过爹爹哭过，好像……每次家里的哭声都是她发出来的，然后娘亲和爹爹过来就会抱着她、哄着她，逗她开心。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娘亲怎么会哭。
怎么办呢？
娘亲她哭了呀？
是不是秀秀没理娘亲啊？
可是秀秀就在这里啊！
娘亲怎么还在哭呀？
是要秀秀去哄娘亲吗？
那秀秀来了，娘亲不哭……不哭……
在她想要抱抱自己娘亲的时候，画面陡然暗了下去，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还是在梦里一样。
屋外的天空，太阳隐隐要落下，周围的景色被调低了亮度。天上有云在飘，白色的云烟，灰色的云絮，光暗不一。灰黑色的烟安妮房屋上的烟囱里突突突地冒出，土黄色的墙壁在微冷的风中沉默不语。空气中隐约传来女人的喊声，一道道放肆的小小脚丫，飞快地踏过凹凸不平的土路。碎石子蹲在路边仰望草叶缝隙透出的天空，借着细长的草茎遮掩身形。站在山顶上，视野能够很好地把天空、村庄这从上到下的景象都囊括进来，如同现代油画中的乡村黄昏，味道醇厚且富有层次感。

屋里的光线也渐渐沉寂下去，黑色与蓝灰色在空气中左右对称。床上平躺着的刘秀过了好久，才如同魂魄归位一般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一切恍然如梦，她暂时不再去想这些。于是她尝试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拨了拨床边归拢的帘子，随即看见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的人影。于是她又俯下身子趴在床边，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这个人的面孔。虽然光线昏暗，但她还是努力地辨认着。片刻后，她张开了小小臂膀，轻轻地抱住了面前的人影，柔柔地喊道：“娘亲……”
趴着人影可能因为是这一整天精神疲倦的缘故，没有立刻应答。刘秀再次喊着，用自己小小的额头去触碰母亲的额头。
“娘……”
怀抱里的人影动了动，略微低沉又憔悴的声音响起：“秀秀……”话音里有些不确定的意味。
“娘亲……是秀秀，是秀秀……”
刘秀听见了母亲的回应，便有些开心地赶忙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小脸撒娇似的去蹭蹭母亲粗糙的脸颊。
怀里的人影骤然抬起头来，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见表情，似乎死死地盯着刘秀。刘秀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身子微微后退，随后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娘亲……”
那突然立起来的人影怔了片刻，随后猛地前扑抱住了刘秀，一边抱着，一边发出了“呜呜呜”的哽咽声。刘秀不知所措，但随后还是安慰地抱住了自己的娘亲。然后片刻后，也被自己娘亲的哭声连带着，小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