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诉（番外篇28）】田与粮(2)

主官骂了几句脏话，我等他稍微消气，才得到允许，赶紧看了一眼命令：太重了，实在是太重了。“这帮倒霉蛋要是落在咱们东边（前燕）那位手里，连今年的新麦都吃不上。”主官的叹息，像是在自我安慰。他颓然的坐在帐内，沉默良久才对我说道：“征粮不是打仗，但搞不好也是要死人的。只怕我们这支队伍熬不过没饭吃的饥民啊。”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农民，也清楚谁手里有粮，但囿于时代以及我无法选择的社会地位，我却没法这么说，憋得我心里难受得慌。于是，我打破尴尬的沉默，决定帮助主官，以及尽量暂缓已经快到临界点的当地矛盾。在前秦的龙兴之地附近尚且如此，在前燕和凉州，百姓们的生活更是无法想象。
“既然上面的命令不可违，那么我们就得在下面想办法。”我说出这种话，倒也不算违心：“我之前在长安时，曾参观过粮食储备，也亲眼见到过天王以身作则，实话实说，大部分粮食都在坞主、当地豪强手里，只要镰刀一动，我们跟农民连一根穗子都拿不到。”主官惊奇地看向我，我直视着他：“现在请实事求是的告诉我，到今天为止，军纪如何？”在看到详细的军纪记录后，我放下心来，至少我们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虽然解决矛盾的余地很小，但有总比没有强。

“我决定了，帮你一把。就算感谢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拂吧。”虽然我们只是“司机”与“乘客”的关系，但这是战争时期，我能活到今天还毫发无损，虽然不算救命之恩，但也算很大的恩情了，我必须有所行动了。当然，我并没有军权，所以我提出的一切都是“建议”。
第二天一早，我们先找到当地官员，核实本地田产情况，不出所料，“地头蛇”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朝廷税收。他们狡猾且善变，而且实力强大，虽然影响力只限于本地，但在前段时间的叛乱基本平息后，有几家趁机低价收购了无主（自耕农）抛荒的田地。更麻烦的是，其中为数不少是我们的“合作伙伴”，长期为驻扎军队提供补给和休养场所……仅仅一个早晨，庞大的信息量就让我几乎抓狂。我本来想要放弃，但既然已经许诺，就不能回头了。
在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已经是中午了。饭后，我把遗嘱交给了主官。我熟悉的并且有实权的人都不在身边，而且他们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兴师动众。但我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跌入深渊，黑暗中的无数双眼睛，恨不得让我踏出第一步就径直坠落下去。主官长久凝视着我，等众人散去后，深深向我鞠躬作揖。之后，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去视察某些人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