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降落的榆钱

熊心足足有三十多岁了。小时候被送进学校一次，坚持学了三年，刚学会歪歪斜斜地写几行日记，也养成了日常翻翻字典的习惯。三年级下学期去学校的路上掰折了别人地里嫁接的刚生发了芽的栗子树，自然有人气冲冲找上门来。他还把抓来的绿头苍蝇用胶带堵在教室里拇指大的墙洞里，老师在台上讲课，他用铅笔惹的苍蝇嗡嗡响，被老师发现后打肿了手心。后来哭着喊着不想去，家里又厌倦了赔礼道歉，也就全由着他了。他家里有一颗魁梧茂盛的榆钱树和两张渔网，还生着一副黑瘦的不经琢磨的面庞，为此方圆几里没有瞧得上他的姑娘。顶会说的媒婆也像蚂蚁躲避流动的沥青似的，只因为找不到他什么明白的优点。父母在一旁干着急也没用。
有一天，熊心在河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饥饿，收拾了渔网早早往家里赶，一路上看到的尽是有气无力摇着蒲扇的人。他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自家的烟囱里冒着幸福的满足的炊烟，只是颜色泛着顽皮的孩子恶意推倒墨水瓶侵染的黑。他加快了脚步，想要踩断肚子里规律三重奏的指挥棒，他不像往日一样——把渔网挂在院子里比人高一头的柿子树上——而是随手扔到了楔满钉子的墙根。他跑进屋后，忙拿起筷子，像拿起将要脱网的闪着金光的鲫鱼似的。可桌子上的碗碟空空荡荡，此刻如果用筷子敲一下碗的边缘，就能听到肚子里饥饿的渴望的回声。前所未有的大饥荒！他的肚子已经半个多月不见什么油水了，他的母亲还在结满了蜘蛛网的厨房守着灶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