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花之人的花(3)
从这里往前半小时,我下床了,先看到这对花了,对它在心里念叨了,你和你,还扫不扫呢?倒不碍事。啊……一声沉怨气后,我最后的目光定在发灰绿的蒲公英,脑子却想到那最后一年,我坐在近山的窗,那天下雾,把后山罩的像没山。在窗角,那株巨大的散发异香的树,我用眼指着问母亲,妈,你闻到了么?那个时候母亲腰已不好,什么都没再说,我还沉浸在不該在的时间里,脸上浮着笑。后来它倒比妈活得长久,到了第二年冬仍在。
最后我没有扔掉这两支,把它们倒插进那棵绿松一左一右,其实也是日渐枯萎。
在我去赶集的路上,经过最后一个红绿灯时有处拐角很静。这是个很小的街心花园。半个扇面却是五棵槐树的家。我第一次准备不走车道改由这时,那距阴历十月初一还要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我一踏进湿漉漉的灰花砖地面,就先发现了两处冥纸阵。右边送的不是很彻底,纸边有黄,左首的尽了全心,黑灰的,绵薄薄的。我让自己的脚步放轻走中间窄道,让脚后跟的小车尽量压实地,不逾越一格,绝不能压上这些人家的了心。当我一走出这里,视线随意一放,就是另一个圈,里边的黑纸成灰。再向前,是那株中央最大最美的绿槐,我冲天呼吸一口有树气的味道后眼一落,地上围树桩的纸灰有三四处。
那里一直很静。
是种什么静呢?半圓扇外是川流不息的十二轮大貨车,轰隆隆过去,我站在树这边,感觉地都在韵律节动。而这里边一直很凉,与夏天走在烈日忽然闪进块树荫凉不同,多了点肅穆。树下的纸的世界,永远没有人清扫,也不能扫,我却感觉这里是好的世界。
有时有风,很微小,到槐叶边动动叶子,几棵垂下来的半枯枝有零叶,像不太高兴的人,也动动头。
底下那些纸从来不移一个厘米,都在。
我感觉出的这种静,也许别人认为是阴凉,我则带着敬畏之心每回在走这段常道。他们的家属选择这里,可能也是这五棵槐树。我来稍稍描述下它们的样子,最小的一棵位于折扇的左骨,不成气候,夏天先显出挨秋的悲,树冠有一多半成了黄色,稀稀松松,两三枝垮耷到离地一米高。在扇把位置有棵不仔细看就混到后边灌木的细槐,有点像松,浑身通绿,风大时走在底下以为是其后的矮树沙沙蹭响。有一棵圓圓的你一上马路沿它就在了,但离街面过近,车嘨人燥,让人从不集中精力注意这棵高树,只记得隐隐一片绿。扇尾有个更小的,也半枯黄。然后就是那株在中央,人一眼就记住的大槐。丰茂的树冠完整有型,却不卑不亢,伸到半空做了个伞,远看像是倒垂,走到近发现这是由于槐叶的细密,婆娑,风到边上如秋天湖面的鳞波,尾尾从从,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