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过去的“罪人”(3)

“但是……”
“但是我们与那些战争机器和独裁者们无关，战争中的暴行都是它们的责任，是吧，长官？”下半句的前两个字符刚从乌里扬诺夫的声带中迸出，Z23便打断了他的辩解，在平淡的“帮”他将剩余的内容补全之后，爆发出了一阵似乎与她完全矛盾的，歇斯底里的笑声，“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突然间转过身来，以一种对乌里扬诺夫来说，前所未见且不可名状的眼神，直视着他：“长官，我想您也知道，是谁在南京屠杀了三十万无辜生灵，是谁在东北用一台又一台的活体实验炮制着生化武器，又是谁在整个欧洲将六百万的活人变成了焚尸炉中的飞灰，又是谁，从莫斯科到斯大林格勒再到库尔斯克，毁灭了3500万个家庭。”
不是质问却又胜似质问，这步步紧逼的紧迫感让乌里扬诺夫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动了脚步，虽然他很快便又稳定了自己——他今天见到的波折已经够多了——只不过，与普通的质问之间那唯一的区别，便是这些问题的真正施压对象，无一例外的，都是它的发问者。
“是啊……长官，是我们！是我们啊！”如同决堤一般，被连续压抑了数年，混和着那些属于同时又不属于的血泪与仇恨——但是这个被宣泄仇恨的对象是她自己——伴随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缓缓跪倒在地，像一个刚被夺走了生命之中那挚爱之物的少女一样哭泣。

这是乌里扬诺夫第一次看见Z23如此的失态，也是Z23第一次向外人吐露自己的内心。
“长官……现在您明白了吧……您是英雄人民的后代，而我只是一个罪人，一个背负着万千血债的侵略者，一个曾为了那可笑的一己私欲将世界弃之不顾的战争贩子……”最初的风暴已经略微削减，但是紧随着疾风的劲雨，却远未停歇。“长官……您不用安慰我……这并不是我这样的罪人该得到的东西……”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原先戴在她的头顶的贝雷帽已经在不知何时跌落在地，而她面前的那一小片地面，已经汇集了一洼泪水。
乌里扬诺夫静静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姑娘所说的，那场世界大战中的那一切战争暴行，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坚持着他的立场，并又一次地向前方的阴影，以及阴影中央那个独自哭泣，承受着来自外部与内部的仇恨的少女。
“不……长官……请别在接近我了……我撑得住的……长官……诶？”
先前坠落的贝雷帽被乌里扬诺夫轻轻拾起，轻轻拂去了其上沾染的些微灰尘后，重新被戴在了Z23的头上。
“长官……”就如同数九寒冬之中突然被推入了仍处三春的温室一般，这现实的巨变让Z23一时无法接受，她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乌里扬诺夫，她脸上的泪水依然在顺着脸颊滑动，而他正半蹲在地，直视着她那仍泛着泪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