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城 （一）(2)

“谢了。”花青不想听多余的话，从那人手里接过那盏灵灯，猛地插进自己的心口，痉挛般的剧痛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身体。沉默许久，她抬起头，蓝色的眸子里燃起了闪闪烁烁的杀气。抄起弓箭，一转身，就隐入了画城翻涌着暗潮的黑夜里。
二
云落负伤，跌跌撞撞地寻着有“画城”记号的建筑以藏身。只有那些被月光色涂料留下印记的残垣断壁破旧楼房才是画城的区域。他找到了一个废弃工厂。云落心里满是焦躁和伤感，同样是被人类和时间所孕育的被称作“记忆”的物种，为何被同类这般追捕猎杀。
 可自己确实有如深渊一般恐怖和绝望。云落摸了摸脸上生来就有的泪痕，嗅到自己身上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的苦涩气味，就知道命运结结实实地给自己钉在了箭靶子上。可不是么，人类的挫败感，为失败流的泪水，为求而不得而滋生的恨与痛，此刻正以具象的形状长在自己身上，丑陋，扭曲，令人厌恶。云落的眼神黯淡下去，颓废而疲惫地靠在一根废旧的满是铜锈的水泥管子上，望着天上几颗稀疏的星子，看不到去路。
忽然，云落听见一阵歌声，仿佛是从巨大的天幕上落下来的一般，圣洁，规整，威慑而同时又在诱导着，好像神灵的吟唱。四周的黑暗倏地被什么划破，只见一瞬之间千丝万缕的光芒织成一座巨大的教堂——是一根针，一根穿着月光线的针。
云落不由得向后靠了靠。
“你好啊，我的朋友。”教堂顶上坐着一个微笑的少年。他干干净净，一双明亮的眼睛，月光白的头发，美好得那么不真实。“你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他歪着头望着云落，手拄着下巴，“需要帮助吗？”

“你......不是来杀死我的么？”云落抬眼，被光芒刺得眯起了眼。
“当然不是，”少年从教堂上轻轻跃下，踩着细细的月光线一步一步走近他，好像在跳某种优雅的舞蹈，“我是来帮你的，你是痛苦的记忆，要么被救赎，要么被忘记，要么......”少年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他面前，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睛紧紧抓住云落躲闪的目光，“去战斗，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云落没有说话。他真的很累了。或许他只想活到这段记忆的主人将自己遗忘，他或许只想活着，活着对他来说本就很艰难了。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少年转转手指，将那座教堂收成一根细线缠绕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不过，希望那时候你还有一口气来求我帮你。”少年依旧微笑着，云落觉得那话里藏着四个字“不识好歹”。
云落点点头，闭上眼睛。人间的风倏忽吹进画城，好风如水，云落有一刻觉得溺死在这风里也挺好。
忘了痛苦的记忆吧。人类和云落都在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