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城 （一）

暗夜如海浪般浑浊涌动，星子稀疏冷清，像是快被黑色海水吞咬的几尾银鱼。一片诡异的死寂。忽然，一个灰色的影子窸窣从一片树林里慌乱窜出，逃向远处破败的老旧楼房，几只嘶哑乱叫的乌鸦呼啦啦地飞起。“又让它跑了。”一个紧握着弓箭的姑娘紧随其后出现在这阴冷的夜色里，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又恢复了一副早已习惯于屠杀的平静面孔。她也朝着那破败之地慢慢走去，脚下是被踩碎的石子瓦砾。那古旧楼房的砖墙上，有着仿佛用月光书写上去一般的细密字迹，微弱的闪着不易察觉的白色光辉，那字迹是：画城。
一
“吱呀”一声，一间昏暗小店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挂着伤痕紧握弓箭的姑娘。蓝色的眸子犹如深潭，看不见底。
“花青，这么快就需要生命补给了么。”从小店里屋温声走出来一个人，他披着黑色的长斗篷，身上是与他的声音不相称的阴郁气息。
 “为了杀死他们，你可要搭进全部性命了。”那人缓缓地从暗处走过来，紫灰色的长长头发于发梢处盘成螺旋状的底座，上面悬浮着一盏盏明暗不一的灵灯。借着灵灯闪闪烁烁的跳跃的光，他走到花青的面前。
“它们是必须被除掉的东西。”花青放下弓箭，掏出一把金晃晃的石头撒在柜台上，劈啪作响，仿佛她无处释放的怒气。“痛苦的记忆在画城就是罪恶，”花青说，“我和它们不一样。”
那人耐心地收起散乱在柜台上的一颗颗金贵的石子，随后便从头发里挑出一盏灵灯托到花青的面前，那灯的标价就是花青所付的价钱，着实是奢侈的玩意。“这盏灯，是某个人类关于爱情的记忆，她主动提出要我毁灭她，余下的生命化为灵灯卖给其他记忆来用。”那人把灯举得离花青更近一些，要她看清那里面颤动的灯芯，像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人类为了不陷入痛苦，甘愿毁灭和忘记美好的记忆，”那人不易察觉地轻笑了一下，“还要一边屠杀所谓痛苦的记忆，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