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南城有卿月,半生戏风流(2)
南卿月因为那一折贵妃醉酒在城里有了些名气,行里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见得了他的面儿的人,多少都恭敬地称一声“先生”。
城里军营里头有一位司令,是个痴迷听戏的主。在酒桌宴席里听闻了南筱月的名气,就张罗了自家府上的席面,请南卿月过去唱上一折戏。
那位司令和日本人有来往的事虽在明面上没有人敢提起来,但在城里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这次宴会上就有几个日本富商和司令谈着几笔大买卖,若是买卖做成了,司令在这片地方可就是只手遮天的了。
这么一来,南卿月的戏就是这笔买卖的见证,他的名声也可以传开了去,成为一代名角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南卿月不愿意唱这折戏,在司令府上独身和司令大吵一架,字字是满腔愤怒,句句是铮铮铁骨。
“我南卿月虽是戏子,位卑未敢忘忧国!如今这世道乱,但人不能没有荣耻,没有骨气!今儿就算是死在这司令府,我也决不为贼寇唱一个字!”
先生唱戏这么多年来从未对人说过一句重话,这回却因为几个富商满嘴钱财铜臭而动了气。他把随身带着的折扇当场摔在地上,扇面支离破碎。
南卿月的初棠楼被砸了。
有人说司令被他的一番话气得差点举着枪当场把南卿月杀了;有人说那几个日本富商没和司令谈妥,和司令的关系也撕破了脸,连夜就离开了城。
看着一地狼藉,南卿月仍是笔直地站着。他和一帮伙计收拾了一月余,又把初棠楼恢复如初。
尽管后来因为这件事很多人不敢来初棠楼听戏了,每场不过就十来个座儿,他也不理,仍是把戏唱下去。
后来啊,南卿月因为旧伤复发退出了梨园行,隐住在城里的一座小院子里。
到了五十岁左右,先生在当年的中秋收养了一个走失乞讨的孩子,也算是有了位后人。
先生没有成为名角,也没有成为富甲一方的老爷,他就静静地守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过完了一生。
他临终握着伤痕累累的折扇,嘱咐已长大的少年登上布满灰尘的阁楼,屏风后头的帷布都爬满了蜘蛛网,一个破旧的檀木盒子落在灰堆里头。
小少年抱着檀木盒子走到先生身边,在先生的示意下打开了那个盒子。
一副精美的珍珠头面,虽然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仍发出淡光。
先生已经无法抬起手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虽为戏子,勿忘风骨;纵然无名,不可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