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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花火(2)

2023-09-16 来源:百合文库
阿清睡了两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认得张叔了。于是张叔负责得砸了篌爹的诊所,请来邻村的神婆作法事,那一夜阿清家灯火通明围观的人里外围了三层。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符水,赤裸的半身被牛粪涂满,最后的结果是村灵附了他的身,每个村都注定有一个,这是天命,傻人有傻福,他会保你们平安。于是乎后来的日子,整村的人络绎不绝的登门祝福着这个家庭的不幸,仿佛因为他们自己才得以躲过一难,并且以后还奢求诸多保佑。
自那以后阿清只能从一数到十了,当然也就毫不例外的忘了我。起初丁婶还执意让他上学,后来因为他无法循规蹈矩的坐在教室里,在课间消失然后走丢。离开校园后他是自由的,也是孤独的,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他是否真的庇佑村子是无从考证的,所有儿童被要求跟他疏离却成了事实。他常盯着明晃晃的太阳,拨弄路边的野花,把桑葚拌着红糖吃的满脸都是像个小关公,我整个童年都看着他,看着他陌生,阴暗,像一个活着的灵魂。
那个要强的女人丁婶,为了能生二胎不再受婆婆的刁难处心积虑的讨好村支书,只为有个二胎的名额。孩子出生的时候,天塌了,是个女孩。张叔也日益沦丧下来,酗酒滋事,阿清家窗上的玻璃碎的很快,门也生开锈来,房子和人一并老去了。大家都越来越好的年头,他们却像沉到了卫星河底厚重的淤泥中,没有否极泰来,只有噩耗连连。丁婶还没坐足月子,就去地里拔草,才半月多的光景良田荒废成了一条野狗。

冬日花火


女婴在床上啼哭,听的阿清狂躁到心急,他从窗户翻进房间抱起妹妹学妈妈的样子摇晃着拍打她。张叔回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熟睡的阿清和光着身子的女婴,洞开的窗户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挣脱掉的襁褓,怒不可遏。那天阿清被张叔用扁担打了一路,一直爬到树上身上像是挂满了茄子。那天过后的不久女婴还没来得及取名字早早夭折了,没人说得清原因,草草的埋在了他阿清爷爷的墓旁,一个微不足道的土包,像是个贡品,没有立碑。
张叔去了南方务工,断绝联络后,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有回来。婆婆临终前依然咒骂着张婶,说他八字太硬,克夫克子,这家里的一切的祸端都是因为她。丁婶依然坚强的带活着阿清,用一把断把了的锄头,和一亩三分的地。阿清像是好了,又像是理解了丁婶的不易,母子都开始沉默寡言,只是相依劳作生活起来,他们开荒造田,在河边种满了棉花,又在野林旁种下了苞米。一直到了阿清十四岁的时候,天还是没能放晴。
穷乡僻壤的寡妇张是一口干净的锅,比谣言更匪夷所思的是无处安放的事实。有人说阿清年龄身体都很大了,丁婶还给他洗澡,有人说见到他们母子躺在苞米地里。好事的大老爷们没觉得这在伦理上有什么值得批判的地方,他们只是觉得惋惜,觉得阿清不懂有需要的自己可以帮忙。谣言的传播速度通常和当地居民智商挂钩,在那个不太美好的年代,这样的故事甚至能登上焦点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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