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里的男孩(2)

那笑声更大了，好像赢了一样。不过，他确实刚赢了一场胜利，一场免于皮肉之苦的胜利，这胜利是他拼出来的，他视若珍宝，男孩撅起了嘴唇，十分自豪。
下午的集会十分枯燥烦闷， 对于活泼好动的孩子来说，简直是种煎熬。全校的学生坐在空旷的操场上，只有零落的一张主席台，和一根泛着银光的旗杆，无风无云，，只有当头照着狠毒的日光，所有的学生都像蔫了的茄子，直直的低着头。集会的内容无外乎是一些啰嗦的废话从老师和学生口中说出来，男孩看到张老师站在上面，他的嘴唇早早退居到二线，龅牙突了出来，满头大汗的，上面只趴着几撮头发，却丝毫不影响他讲话时一副神气得意的样子，男孩觉得他讲的异常无聊，毫无新意，完全比不上他在教育方式上的创新：张老师体贴学生，从不体罚他们，只是让犯错的学生互相扇耳光，以达到教育的目的。男孩啐了一口唾沫，也将头勾了下来，耷拉着双臂，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游离起来，向左向右窥探着，渴望有什么起伏能够吸引他的注意。
忽然，他听到后面有一阵哄笑，下意识地带着欣喜的表情向后瞟了一眼，就转了回来，下巴杵在膝盖上，想尽量减少消耗来听场免费的故事，可事实上，他不觉得幽默，而是让他感到鄙夷的笑话。讲述人那张圆圆的、油乎乎的胖脸，男孩再熟悉不过了，在这个地方，虽然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但他却面熟很多人，特别是那些“大人物”。此刻汗珠像小虫一样爬在小胖脸上，也阻挡不住他用力扭动着五官来增添他叙述的浮夸性，他那滑稽的表情直惹得周围一阵颤动，与他讲的故事衬映起来，更是引来赞叹。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感到非常生气，小胖子捏造事实，将羞耻的失败颠倒黑白，公然来换取别人的赞扬。男孩记得自己明明看的一清二楚，那天他被堵在墙角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可他当时没有一丝傲气，低三下四的，哪里是现在这副模样，嘴像咧开了花。

男孩厌恶极了，眼神也犀利了起来，像吞了把短刀，忍不住又回头，那眼神轻蔑、不屑、嫌恶、看穿了一切，像有把柄握在手中一样，不巧的是，小胖恰巧给撞上了。两个心虚的人，一个极想证明自己，发现了新的猎物，目光瞬间纠缠到男孩身上了；一个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凭空闯祸了，急忙转回了头，将背弯的低低的，头扒进两腿之间。男孩懊悔不已，而小胖则刚被挑起了斗志，势必要通过教训这个可恨嫌事的家伙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小孩子总是强行赋予自己过度的尊严，就像大人一样。即使男孩只字未提，只是放任了眼睛一瞥，小胖却不依不饶，唤着男孩，随意，恃强的口气，用手指戳他的后背，这不像报复，更像是玩弄，乐此不疲。男孩则什么都不管，他只认为，处处躲避，只要不反抗，宁死不回头，就算小事化了了，可他的不反抗又给他加了一条自视清高的“罪状”。男孩仿佛看到小胖肥大的身躯压着自己瘦弱孱孱的双手，动弹不得，接着鼻青脸肿，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