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星体也已陨落(8)

那晚我们一老一少，在饭馆里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他说他早亡的妻子如何疼爱他，为了让他吃好早饭，一早五点就起床做早餐，到巷口排队买生煎包，他在学校里做实验很晚回家，他妻子就在灯下看报纸等他回来，侍候他吃完晚餐，洗漱完之后，自己才洗洗弄弄就寝。他说他给动物看了一辈子病，却没看出来自己的老婆慢慢得了胃癌。她吃得越来越少，他心里只惦记着那些圈养的野兽，丝毫没有在意她逐渐消瘦的身形，等到他猛然发现的那一天，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起不来了。她临走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让他别只顾着那些猛兽们，自己照顾好自己。老师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哭得稀里哗啦，我哭泣着告诉他，以前的她也是这样对我的，自从孩子流产以后，所有的一切全都变了。
守着空空落落的房子，我做着一个人的晚饭，电话里毛力教授却要给我个小惊喜。我放下手机，打开门，楼道里花白头发下面洋溢着一张沧桑笑呵呵的脸。他手里托着一盆文竹，笑着说道：“这是我在酒店附近买的，没挑到好的，下次再送你好一点的。”
我双手接过，高兴地说道：“老师，您总是这么客气，来我这里每次都要带点东西，是不是显得太生分了。”
“不生分，一点都不生分，”他从我手里接过盆栽，径直走到阳台和其他绿植放到一起，“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很养性，别小看这一盆小小的绿植，想把它们养好，也绝非易事。”他蹲下身，把每个盆栽都仔细打量一遍。他扯下干枯的叶子说：“宇生啊，你这万年青该施点肥了，叶子都枯了。”

“是，我最近忙得没工夫伺候它们，等闲了就弄。”我一边泡茶一边说道。
老爷子接过我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就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了。
我察觉出异样，就问他：“怎么了，这茶叶不好？”我泡得是上好的铁观音。
他摆摆手，满脸惋惜：“茶是好茶，可我这老身板消受不起了。”
我赶忙扶他坐在沙发上：“您身体怎么了？我瞧着挺健朗的呀。”
“不行了，”他又是摆手，“最近老是胃疼，去医院查了，慢性胃炎，不能喝茶了。”
我有些吃惊，这是我头一次听说毛教授身体有病，每次见到他满面红光的，以为他身体肯定结结实实。
“那您的那位不就是……”我不好往下说。
“是啊，她就是胃癌走的。”
“那您……”
他靠在沙发背上，深深叹口气：“一个人过日子，忙起来的时候就忘这忘那的，再说上了年纪了。”
我感到有些难过。
他又说道：“佟啊，你自己一个人住，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身体没了，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说着他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臂。
我默默地点头。
他朝厨房看过去，厨房的灯开着，“你在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