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2)

拉完头发去接小学放学的小女儿，还是她在人群中一把抱住女儿，才避免女儿没看到她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女儿还说：跟你平时太不一样了，都不像你，我都认不出来。
她拉着女儿的手，有些迷茫，到底是值得开心呢，还是不值得开心呢。
过两天，来看女儿的丈夫看到了她的头发，很是生气，觉得她一定是被城里这些妇女教唆去做的头发，居然把钱花在了这种事情上，肯定是没有尽心带孩子。
女人挨了一顿训，因为直发燃起的那点小雀跃全消失了。
拉直的头发没有好好保养，没过多久就又卷回去了。
小女儿也上大学了，女人算是结束了保姆生涯，回到乡镇。她觉得脱去了一层看不见的压得她头发凌乱的帽子。
她走进了乡镇上一家理发店，想看看能不能剪个短发。理发师告诉她：你的头型和发质不适合剪短发。
然后她走进下一家，又下一家，不合适是她听到的最多的词。
她想了许久：所以……真的……不合适吗？
后来，街上又开了一家理发店，是一个离异的女人开的。
女人听过那个女人一点事情：年轻时去外地学理发技术想做理发师，后来结婚生子为了孩子陪读，现在孩子都大了不需要照顾就离了婚自己开了一家理发店。她羡慕她的洒脱，也羡慕她有带孩子以外的本事。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进这家理发店，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看我可以剪短发吗？
和她差不大的女人化着淡妆，穿着时髦，整理着理发台，听到她进来放下手里的卷发夹，详了女人一会儿，说：可以剪，你想怎么剪，剪多短留多少有什么要求。
女人蒙了，她只是想剪短，但没想过这么多细节。
女人说：我想剪到耳朵这么长的，可以吗？
理发师摸了摸女人的头发说：要不我先给你做个柔顺吧，不然你光剪短也没改善什么。
女人放在口袋里的手摸了摸手机，那里面有大女儿给的转账。
女人说：好。
一下午过去，女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她亲眼看着剪断的头发从耳边滑落，掉在了理发师给她围的围裙上，又顺着围裙滑到地上。她感到一种灵魂的轻盈。
理发师剪的过程中还在不停地闲聊。她觉得不太适应，但女人一讲起女儿就有很多话，很少有人这么纯粹地和她只是聊天，丈夫和女儿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向来觉得和女人聊天浪费时间，更何况女人知道的也只有柴米油盐，更没有共同话题了。
剪完了，理发师先用吹风机吹掉头发碎屑，用软软的刷子扫去落在女人脖子上的头发碎末，摘下围裙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