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2)

但他们看上去毫无斗志，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逃亡。
这时，店里的铃铛响了，我瞬间紧张了起来，双手握紧了手上的连射步枪，但随后并没有响起楼梯的响动。一个雌雄莫辨的嗓音叫道：“老板在吗？”
我蹲下身子，从楼梯的缝隙仔细观察，对方只有一个人，他看着像是个普通的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破旧的深绿色毛呢军装，胳膊上同样缠着红布，与那些三角帽的正规军不同，他歪戴着一顶无檐军便帽，银白色的长发调皮地探出头来，一根大辫子直垂到腰际，他的左手抱着一顶高筒军帽，右手则拄着一支燧发枪，他的腰带右边挂着一个皮制的刺刀套，里面插着一把套环式三棱刺刀，左边则挂着一柄指挥刀，上面规整地缠绕着正绿色的剑结。
我强行忍住给他一枪的冲动，躲在楼梯后面，一声都不敢吭。
他好像并不在意地上的尸体，只是随便找个座位坐了下来，将枪倚到桌子边，然后不住地喘着粗气。借助阿葵娅的“鹰眼术”分享，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个少年干裂的嘴唇，于是我缓缓放下枪背在身上，朝他慢慢走去。
他看我从楼上下来似乎并不惊讶：“您好，抱歉打扰您的睡眠了，我们的大炮确实有点响。”
我不信任地看着他：“你们是谁？”

“如你所见，”他张开双臂，“塔哈姆造反的织工们。”
我把左手放在左轮手枪的枪柄上，上下打量着他：“你不是织工，你是士兵。”
他并不否认：“是的，被大官儿拿九尾猫抽过，”他换了个姿势倚在靠背上，“只是因为领子上的扣上完厕所来不及系。”
“这不是反叛的理由。”我以为他说的是自己。
“在那里，得勋章什么用都没有，为这个帝国服役了十五年，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们因为一个小过错，给得过最高奖章的士兵用重刑。”
“您的故事很好，但这个人不是您。”我点出了其中的漏洞。
他坦然承认：“是的，那是我一位已经死掉的战友，他是被长官活活打死的，就因为我刚刚提到的那件事。我没有受到过刑罚，但我觉得不应该这样。”他盯着我的眼睛：“织工们也一样，进入工厂居然还要向领主缴纳口赋和职业税，否则连进厂做工的资格也没有，就算进了工厂也要随时面对音响、尘埃和湿气的威胁。不止如此，”他似乎有些激动，站了起来，“每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晚上睡觉没有床，只有一根麻绳用来承载身体，等到天刚蒙蒙亮再有人把绳子砍断。他们的家人还是农民，要上交极重的口赋和田税，甚至由于家中壮劳力去工厂做工，家中的妇孺老弱无法耕种，只能变卖田地。这边大部分的地区还好些，可你知道吗？在塔哈姆，土地兼并已经严重到大家不是在做佃户，就是在沦为佃户的路上。我们啊……其实很好活，没什么理想，就想守着自己的家，可是……我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