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琪】原野(5)

琪亚娜和队友踩着挂着晨露的矮草出发，天空高远无云，连接着草原的尽头。只有入目所及的宽广，才能明白自身的渺小。于天地而言，人类有如蝼蚁之于人类。琪亚娜远目，草原的草过于短小，以至于绿浪摇曳，不甚绵长。
草原无人区荒无人烟，连牧民也鲜少到来。走了不远，在天幕之下，原野之上，立着一座石碑，琪亚娜知道那便是新立的界碑。在界碑后的东方，太阳一点点升起，宛若从碑中新生。
她和战友慢慢接近，在界碑边停留。
她曾在心里探究过符华边巡的所思所想，然而十几岁的贫乏阅历并不能支持她明白日复一日的行走在这天地间的细微情感。在这十几年的人生里，在城市里的生活，高楼大厦，钢筋水泥支撑起了天，是以就算个体渺小，也渐渐忘记了自然的敬畏。
琪亚娜在这之前的确并不理解什么是自然的力量，她对自然馈赠抱有感激，对自然灾害感到畏惧，但她缺少敬畏。她每日每夜沉浸在个人的感情之中，直到高原的天空宛若大幕压下，一股自然的威亚让人难以喘息，被压弯了脊背，扼住了喉咙，她眩晕不止，才对自命不凡感到羞赧。
站在这轻微的眩晕之中，冥冥间一种力量抓住了心脏，把那些嘈杂的污血挤压出去，新鲜的血液奔腾不息，这是洗礼，是来自血脉的呼唤。她忘却了记忆中的悲伤，体会到来自洪荒的回响，孤寂而又苍凉，小小一方界碑立于天地间，不卑不亢，只身撑起这威严的天幕。

琪亚娜突然理解了符华——她是高原上的云雨风雪，是盛夏的烈阳，也是严冬的大雪，她沉寂而无声，却又热烈而赤忱，她把背影留给高楼，把目光留给原野，把背影留给同类，把目光留给自然。
琪亚娜看着那界碑，有如望着心中她的背影，那人总是挺直脊梁，执念一般，将所思所想，奉献给山河海川，将生命的一切，奉献给背后的土地。
【六】
偶尔会有巡游的民乐队专门到哨所来演出，琪亚娜不认识那些少数名族的乐器，她没有去请教那些藏民，也没有问身边听得开心的战友——她总有种错觉，她几乎认为符华是无所不知的。实际上怎么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她在笔记本找了几个空画上了自己感兴趣的乐器的简笔画，期待能在一次笔记本上得到回答。即使自己早已心痒难耐，回到城市后也没有去网上搜索。
她自知怀揣着某些小心思，心里偶尔会有淡淡的希冀，她猜这就是那些小说里描绘的“甜”，那些来自过去的，变本加厉的苦涩和已经陈腐变味的酸甜，全都被这轻微温和的清风拂走了，只留下原野甘露与泥土的淡淡香气，和那人身上绿竹般隐隐的清香。
她曾和符华约定高考结束后就去找她。她想听她为她吹响嘉令，为她弹奏扎木聂①。她想陪她度过随便一个有意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