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记（三）| 屠妖记(3)

——黄仁宇《万历十五年·世间再无张居正》
（四）
终于，某天早晨醒来，我左眼下的皮肤不跳了。不过，这次是换成了右边。而且是整个右半边脸。
皮肤下的肉每跳动一次，右边脸冒出暗红色的血泡和脓疮，从镜子里看触目惊心。这样的触目惊心并没有被更多人看到，因为这些密布的血泡和脓疮，在每次皮肤跳动平息之后，会隐匿到皮肤里。第二次皮肤跳动时再重新涌现，犹如潮水起伏涨落。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当它们再次出现时，我用手机把画面拍摄下来。它们颜色猩红得浓稠诡异，溃烂妖冶，同时引起观感不适。
这是些不正常的血泡和脓疮。
有什么本质的东西变了，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周围的物质发生及运行。我隐约这么觉得。
（五）
我的周围确实起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今年的雨并没有比往年下得更多，但是周围，尤其是以我家为圆心的附近几百米，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丝丝缕缕经久不散的潮湿水气。穿过其间，放眼望去，水泥墙是仿佛被水浸泡过的靛蓝色。靛蓝，深蓝，蓝黑，蓝紫，不下雨的夏日，人却被裹挟在令人窒息的寒凉的蓝里。

半夜十二点该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烧烤店却关了一大片。面前的这家烧烤店，老板收了桌椅，锅炉里还蒸着小龙虾、黄鳝，锅盖被罩上棉布，腾腾热气穿过棉布弥散，老板边拉卷闸门边让我回去。路灯光一盏暗红一盏橙红交错。也不是很想吃烧烤，毕竟荤腥油腻，只是路灯诡异，老板诡异，令人好不在意。
睡觉，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梦做得零零碎碎罢了。太久不回家，竟然不知道一楼的一个房间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目的被改建成卫生间，那么大一间房间单单用作卫生间未免浪费。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此时此刻夜半时分，想起白天看到的那间没有完全改建的卫生间——湿漉漉的，墙面渗水——然而楼上并没有往下倒水，四面墙壁加上天花板仍在接连不断地滴水，滴答滴答，新安的马桶里也盛满了水。地面上原本贴的瓷砖，因为被水浸泡而脱落，于是被掀掉，裸露的黄泥地混合着四处渗透的水，整个房间都被侵蚀，被占领。斑驳的、糊涂的、粘稠的、注水并且不断渗透蔓延的。像猪圈。这个比喻从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家里开始不吃猪肉。不远那家以前卖肉的超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卖猪肉。吃饭时听到有哼哼的声音，听不出是谁发出的。小声。隐蔽。刻意隐藏的样子。我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迷上《虹猫蓝兔七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