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布朗尼小姐与黎明献上花束(2)

我始终记得我和布朗尼小姐的初遇。那是在一个春天，在我一次心血来潮的郊游中。在我费力拨开眼前的拦路的枝叶时候，一个女孩的背影就那样横冲直撞地落入我的眼眶。她的身影缀满明晃晃的阳光，披肩的白发柔顺而轻盈。她的眼波流转带动着春潮的涨落，举手投足磕绊着春雨的呼吸。她一定是春天的孩子，一颦一笑都那样骄傲地展示着春神句芒的宠爱，明媚得理所当然。霎那间我的心脏停摆，接着的是左胸更为炽热的跃动。
我以往的生活阴暗潮湿。我留着堪堪遮住双眼的刘海，眉眼被掩得只剩落寞。长袖遮住手上的刀口，独来独往不发一语。或许很像树荫里的蘑菇，在深夜春雨中暗暗探出头来——然后，习惯于孤独的我也理所应当地在黎明到达的一霎那灰飞烟灭，同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一样，被阳光融化翅膀。那种想象太过真实，甚至能让窒息感攀上我的咽喉。
——直到我遇到布朗尼小姐，我才发现，遇到阳光是不会死的。
可惜我们的初遇太过仓皇，重度孤独患者的我内心只剩惊慌。目光交接，即将脱口而出的问候被我的怯懦吞入腹中，噎的我喘不过气。耳膜震悚，空气中只剩下我心脏跃动的声响。咚咚，咚咚，我落荒而逃。
之后的我总是出现在黎明，以各种借口阐释我路过此地的原因。我看见了春天的她，温柔的春阳下散发的明媚温良；我看见了夏天的她，炽热的骄阳下流动的热情滚烫；我看见了秋天的她，恬淡的暖阳下氤氲的宁静芬芳。我就这样远远旁观她的生活，目睹季节在她身上的流转。

这是我的第三十一次蓄谋，或许也将是今年的最后一份勇气。季节的气息变化不息，我看到了了冬天白色的裙尾摇曳。我知道我无力在寒流的冲击下挽留我的玫瑰。
于是我拿出了冬天来临前的最后一份勇气。
这是第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我对布朗尼小姐长长的却又词不达意的告白。我在花盆边上悄悄放下了我的情书，脑内沸腾着关于布朗尼小姐的想象。布朗尼小姐会如何打开这封情书呢？她会不会轻声吟出信纸上的字句，像是对待那些精致的书册上的诗歌？
羲和东现，花海沐浴在灿烂的金光下。我的邀请在昨天黎明时分就被我偷偷塞进了布朗尼小姐门前的信箱，虽然代价是在逃离时被荆棘划破了脸颊。而现在约定的时间已悄然靠近。阳光照着我脸上被水泡得肿胀的伤口，血液在脸上流淌的触感带着轻微的凉意。我的怯懦和恐惧都催促着我的脚步。走吧，走吧。能将黑暗中的自己的爱意传达给她，已是我最大的幸运。
可惜这片山林中的相遇总在我的意料之外。就在我转身的刹那，那个白发蓝眸的身影就坠入了我的视野。我能感觉到那双蓝色的眼睛锁定了我的方向。
我知道我看起来有多狼狈——一条湿漉漉的丧家小狗，身上沾着灰扑扑的尘土，甚至脸上还有正在渗血的伤口，而布朗尼小姐正在一点点靠近。心脏剧烈跳动着，疼痛从左胸蔓延至肺腑。撕心裂肺的绝望吞噬了我的幻想与希冀。心脏太疼了，我的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或许除了逃避别无他法，于是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