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户(2)

那是午后，人们都在睡午觉，他爷一歪一斜地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摔了好几回以后，他奶给他爷很久前做的、已经洗的发白的裤子破了几个洞，腿也破皮了，血流下来。但他爷好像不知疼与痛，只是走着，木头似的走着。他爷在想，想等一会儿该如何赊倒瓜。
没多大会儿，他爷便走到了离家最近的王万庆的瓜铺子前，虚虚地敲敲门，又慢慢地挪回第一个台阶上等着。过了会儿，瓜铺的门“吱呦——”一声开了。王万庆撇着嘴，叼着烟卷儿，摇摇摆摆的出来。上下打量了他爷几眼，“噗嗤”一声乐了，倚在门框上看着他爷。
“王老板，您今儿个儿在这儿呀！”他爷见王万庆在这儿，连忙客套道。
“嗯。”王万庆不咸不淡的应着。
“呃，那个王老板，我—我—我——”他爷涨红了脸。
“快说！别耽误我时间！”王万庆满脸的肉都颤起来，没好气地冲他爷喊。
“哦，好好好！”他爷连忙应道:“我媳妇有了，她，她想吃西瓜，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您看能不能——”
“没钱啊？”王万庆玩味的说:“行，给他装个西瓜。要大，要好，要甜！”
“好好，谢谢您，谢谢您，您就是佛祖转世啊！”

“停，先别拍马屁。”王万庆接过西瓜用手比了个四，说:“看！”
“您这是？哦！哦！哦！四文是吧？我明天给您送——”
“四块大洋。”
“啊？！这——这一头牛也不过三——”
“怎么？包起来了，就是你的了，付钱。！”
“可我真没钱——”
“没钱？哈哈！这瓜你先拿着，回去让你媳妇吃，据说你媳妇长得挺好看的，给我做个通房丫头，做一年再卖到白房子里去。我不会亏待你的，从今往后，每月我给你三吊钱，你媳妇在白房子里赚的钱呢，咱俩四六，你占大头，行吧？哈哈……”
“你！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他爷对王万庆吼道。
“好果子？我家每年春天卖好果子，随便我吃，倒是你……吃得起吗？哈哈——”王万庆的声音回响在午后静谧的小巷……
他爷又在坑坑洼洼的胡同中慢慢地走。突然，他爷靠着墙倒下，“哇”一声，吐出口浓血来。马上的，他爷颤抖地扶着墙站起来，又向家的方向走去。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打开，他爷站在门口，只见他奶躺在床上，脸白的像个纸人儿，血在床单与被子上晕开，像一朵一朵火红的花，衬得他奶更加的单薄与苍白。一个男婴躺在已经凉透的母亲边上，一阵一阵的啼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爷飞奔过去，抓住他奶的手，抵在额头上，也像个婴儿，一阵一阵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