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中生之死(3)

我在这场荒诞的表演中不得不匆匆放下作业了。多么滑稽的戏码！我很想笑，却要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我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离了这个舞台、刑场、厨房和餐厅。我跌跌撞撞地逃进灰蒙蒙的、绵密的雨幕里。这里，细雨敲斜风，两寒两无声。可教休室里那无意义的对话，远远地又追过来。
（三）
不论我怎么想，郝雪生确乎是一门心思地追求卓越了。他用纠错、刷题代替了课间与阅读，用范文、素材代替了天风海雨和冲霄文章，用耳机里的英语听力材料代替了“没什么价值的”喧闹的人声、浅淡的风声和邂逅的娇俏的鸟鸣声。一句话，他用考试取代了自己在世界中的地位。
这一天清早，路灯还亮着柔和的光。我如常来到教室，郝雪生——我先前常同行的人，已在冷风中激情四射而手舞足蹈地读起错题了。病态的潮红与汗珠裹在他的脸上，正如绷带裹在木乃伊上一样，看起来神圣、庄严而生机勃勃。

我们的班主任来了。他大为欣喜和感动了，掏出手机便拍了短视频发布，而后以川剧中变脸的技巧一面呵斥我快些出声早读，一面热情洋溢地笑着向郝雪生走去。“雪生啊，辛苦了，老师给你点赞……”他后面的话，淹没在他狼样的眸光榨出的我的早读声里。“这样的生活，对郝雪生来说唯一可快慰的，便是可少挨些‘谈心’罢。”我在被全班人——包括自己的汹涌澎湃的读书声拍昏前这样想道。
（四）
这样，郝雪生在教师们欣慰的夸赞中迎来了考试。
那是一个和暖的晴天——冬日里少有的晴天。可是郝雪生每考一场，脸色便差一分，脊背处便湿一回。我还不曾见他如此失措过。他向来是个才华横溢、自信顽强的人，而不是那样的懦夫、小丑，更不是这和赌鬼、瘾君子一样的病态而扭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