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听》(2)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那个白衬衫男人。”他有些兴奋，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
“他左手拽着黑色的西服，右手拎着公文包，站在信号灯对面很着急的样子，一边不安地看着手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信号灯终于变成了绿色，他匆匆慢慢得挤过人群，跑进了对面的一家商店里，门口的风铃被他撞得摇摆起来，我想风铃的声音一定很好听。”他停顿下来，我听到重重得呼吸声。
“门口的风铃轻轻一晃，男人从商店走了出来，不过手上抱着一份包装好的礼物盒，可能是要送给喜欢的人吧。”他笑了笑，接着说：
“他看着手里的包装盒，脸上没了刚刚的焦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大功告成的喜悦，接着扭头快步走了起来，夕阳印在他背后的汗渍上，影子在他脚边起起伏伏，他今晚一定过得很开心。”
“夕阳真美。”他拍拍我我的肩膀。
夕阳真美。
他带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开玩笑说如果我们走路过来，可能要花上十年，不过一路上应该也挺有趣的，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笑得很难听。
我们到了一间大屋子里，玻璃碰撞的动静，人们喧闹的声气，还有他叹的每一口气音。
那天我一直期待他拍拍我的肩膀，给我讲夕阳，讲大海，讲那些有趣的东西，可始终没有等来。

旁边的声音越来越少，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过最后，他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
可他什么也没说出口，不知道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我看见一个男人，双手捂着脸，独自坐在角落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最近听到的声音总是变得断断续续，忽近忽远，本该清晰的措辞也变得模糊不清，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人们说的“老年耳背”，不过他说话也变得时停时续，东拉西扯，渐渐地，他不再开口说话，我也没有再听。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他想听我给他讲故事，我愣了一下，于是一字不差得给他讲漂亮的蓝色大海，夕阳，还有那个沉默的夜晚。
他的喘息很轻，像在笑，又像在哭，直到我又变得沉默，他才又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看见男孩和女孩在大海里玩的很开心。”
“我看见夕阳照在女人手中的礼物盒上。”
“我看见男人弓着背捂着脸。”
“我看见我躺在白色里。”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