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长生殿(5)

说着，戴安娜握住了我拿伞的那只手，掌心滚烫。
“我不想回去了，今晚去你家好吗？”
从那以后，她就常常来这里过夜。怕她见到艿玲身上的疤痕煞风景，每次我都要把它赶进地下室，而它也只有顺从的本分。
“艿玲呢？”
她有时会问我。
“不知道，可能是睡了吧。”
之后便不再多说，毕竟这个诡异的仿生人并不值得我们用心。能问候似的提一嘴便是莫大的恩赐。
随着不断的推广，长生殿公司的股价也水涨船高。只要你舍得花钱造势，只要你的故事讲得圆满动人，就没有资本圆不了的谎，直到被戳破的那一天。
在庆功的宴会上，我终于向那个男人道出心中的困惑：
“如果你们真的想疗愈那些满心悲痛的未亡人，为什么要他们天天面对着一个死人的替代品，这样他们真的能走出心中的阴影吗？”
“这都是他们做的一个长梦而已。”
“梦？”
男人认真地盯着我，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是啊，每一个身处梦境的人都是不自知的。他们的思绪扶摇万里，可身体却从来没离开过那一张温床。这当然很可怜，可是清醒难道就不是一种残忍吗？如果他们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中的一切，那又何必把他们唤醒？

更何况，如果他们真的走出了阴影，那我们的产品要卖给谁？之后维护升级的钱还要不要赚了？
生意嘛，不寒碜。”
本来男人的表情就像艿玲一样冷漠，可是说到这儿，他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森的假笑。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谁都走不出来。因为失去，他们需要长生殿。因为害怕再次失去，他们要用尽余生去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你简直是个恶魔。”听到这里的我本应该落荒而逃，可是他的言语仿佛拥有魔力，我一步也挪不动，只好颤颤巍巍举起了酒杯，他也十分受用，欣然接受了我的赞美，继续滔滔不绝：
“谢谢，你也是。
其实马嵬坡前的唐玄宗并不可怜，任何一只成熟的政治动物都会有那样的觉悟。他回到了长安，住进了兴庆宫，依然快活逍遥。只留给后世一首《雨霖铃》来描画自己痴情的皮囊。
像您这样能独自走出阴影的人简直是一面最完美的旗帜。其余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我只好干巴巴地赔着笑，在心里哀求他放我一马，给我留下点脸面，他也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没有再说什么。
手机突然响起，我如蒙大赦，连忙借回消息之名离席，步出宴会厅的我看到了戴安娜发来的视频，里面的男人正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那是我家，那个男人是我，那个女人就是艿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