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火(3)

她继续向后翻，她发现某些事情，似乎与她的记忆是不一样的。
不对，这里不对，她被隐瞒了。
“星星被侮辱了”、“这件事不能说出去”、“但是我不能容忍”、“我计划……”、“摸清楚了情况”、“后天晚上……”“准备今天动手”。
“我杀了他”！！
白星的血液忽然彻底冰凉，那个欺负她的坏人不是意外摔进鱼塘，是姥爷杀了他！！
那天姥爷腹泻不止，被送去了医院。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初一升初二考试公布成绩，有家长会，姥爷没去，姥姥托邻居婶子去的。她考了全班第二名，被表扬，所以她很遗憾姥爷不在场。
“凌晨两点多，我从医院后面停自行车的地方勾开了一辆车子的锁，很顺利，老天爷帮我。他果然在鱼塘守夜，啤酒瓶空了好几个，他睡在弹簧床上，帐子离塘子那么近，一推就下去了。我拿竹竿，头上绑了汗衫子，把他捣到水底了。他用劲扑腾了一会，后来就没劲了。”
“我回去医院，一个屋的人还打着呼噜。我第二天问他睡得好不好，他说一觉到天亮。我很放心。星星的仇我给报了。这日记本子从现在起不能让人看到。死的时候我再给人看。我不亏心，这憨头该死。”
“……我跟老伴说了几年前的那件事，老伴点点头，笑了笑。说她当时就知道了，那没娘养的玩意死的那天，不记得她做了一桌子菜给我吗？这事她说不能说，星星在考大学，不能影响她。我这辈子，最遗憾老伴不认字，显得没文化。现在踅摸着，人不认字也不重要，重要是认理。认了字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要是净说歪理，不如不认字。”

“……要走了，星星哭了好几回。我也不舍得姑娘，她之前说想吃蝉蛹，我还没捉呢。老伴做得好吃，油炸了，撒点盐，趁热，脆，香。”
烛火摇摆了一下，竟是越着越旺了。白星凑着烛火，又点燃了一支烟。泪水终于从她眼睛里流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了，童年被侵犯的自己并不像现在这样平静，也并不能正视这种侮辱，她常在夜里做着梦就哭起来。直到二十二岁生日，她才真正接受了那个男生。她以为自己只是爱得慢，从未想过自己潜意识里会被童年的经历影响到现在。
她藏起了日记，只身伫立在大门口，东方天色熹微，天快亮了。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竹灯笼，里面放了很粗的白烛，灯笼上面写着粗粗的“奠”字，她觉得左边的是姥爷，右边的是姥姥，她在烛火里，被照耀着。那火苗，很热，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