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之死(2)

老何是个怪人，用我们小年轻的话就是他是个特能装的人，我不想用契诃夫笔下的别利科夫去和他找相似，看似有共同点，实则不相干。我还是给你们说说他的怪，这样你们就更能全面认识到教师老何。 
老何住在我家隔壁，他没有亲人，和妻子离婚三十几年了，他们从未见过面，有一个儿子，离婚后从未见过面。老何竟是如此的绝情，自己的结发妻子，自己的亲身骨肉，这么多年他置之不理，在我看来简直灭绝人伦，最悲哀的是这辈子作为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的那个女人和孩子。老何是孤独的，但是老何是幸福的，这是爷爷说的，对爷爷的看法我从来就没赞成过。爷爷是唯一不讨厌他的人，和他能聊得来，我曾多次对于爷爷和老何亲近是很抵触的，也就捎带着对爷爷带上了情绪。老何从没来过我家，他不会主动找这个唯一的聊友，他竟然如此的孤傲。生活在无限的孤独中，这样的救命稻草，他却是如此的不屑一顾。
每天下班老何都会到小区旁的菜市场买点当天的新鲜蔬菜，一根葱，一朵青菜就罢了，这在北方人看来真是奇怪，大部分的北方人不会买一顿菜做一顿饭，反正在我们这个小区很少有。晚上他会乒乒乓乓做晚饭，在那极具年代感的收音机里不时的飘出柴可夫斯基、巴赫、贝多芬等等一系列常人无法企及的云端音乐，混杂在油烟中，这让人简直匪夷所思，这些只有穿着燕尾服，喝着洋酒才能欣赏的音乐在老何的一个念头里就跌落凡尘，而且充满油腻感。老何的这波“厨间装”,从我小时候尾随到了现在，无形中我对这类高大上的音乐便毫无兴趣，只有那些奇怪没有营养的音乐才能冲击我索然无味的听觉。

这些却不是重点，更令人惊奇的是每天早上五点不到老何会早早站在阳台上朗诵泰戈尔的诗、冰心的诗、徐志摩的诗，朗诵诗也倒罢了，他朗诵《九歌》、《左传》、《毛泽东选集》等等毫无规律的作品实在让人受不了。我敢说在我们这个小区的单元里是不会有人睡懒觉的，至少从我记事起就是在这样的艺术氛围中成长，因此导致我对文艺没了兴趣，这一切都只能怪老何，他那刻意的朗诵嗓音，让我顿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恶心。
“早，老何”
“嗯”
这是爷爷和老何阳台上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万年不变的开头和没有下文。在我的家庭好像只有我对老何有无限的反感，可能还是因为年轻的我看不惯老何“生活装”，年轻的我看不惯不务正业的老何。谁受得了这样的丈夫和父亲，老何不幸的婚姻和家庭都是老何咎由自取，但是貌似老何自己生活的很幸福。
生活上的老何已经很糟糕了，工作上他也不如意。老何今年五十三岁，教龄三十年，他的职称才是可怜的中二，和其他同龄老师相比，他是唯一的中二，唯一的非领导，唯一的不受欢迎教师；与其他年轻老师相比，老何的教学简直毫无作为，没有创新课，没有论文，没有获奖证书和荣誉。老何有的只有他那张代表年龄皱巴巴的脸，那一支不知年代的钢笔，不务正业的态度和不服管理的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