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遥远的夏天 No.2(2)

半夜，我因闷热而醒来，浑身上下都有种酸痛乏力的感觉。汗水将我和衣服粘连在一起，空气里充满了粘稠的潮湿感。我下床，去冲了个澡，回房间时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大概三点半，还能睡会，我想。
可当我回到床上时，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又想起那天他和我通的最后一通电话，他那时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我说话呢？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想来他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说他自己又去了那座海边的小城——至于为什么是“又”，那是因为我和他曾在高二那年的暑假去过——除此之外就没说什么特别的事。他那晚的语气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种懒懒散散的腔调，十分正常，现在想想该说是正常的“可怕”。我并不知道他是具体什么时候走进那漆黑的深渊的，不知道这期间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我想不明白。但我也不需要明白，陆泽夏就是那种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明确的理由，因此我一开始得知他的死讯时，并不感到惊讶，在我眼中他确实是那种可以不因为任何事情不需要任何理由而去死的人，随性而为，他一直如此。但是……也许这并非是我的错误，然而此刻自责和愤怒仍不可抑制地翻腾上来——要是我那时能做点什么就好了，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可我没有做任何一件可能改变这个结局的事，我只是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和夏语喝酒。想到这，我躺不下去了，胸口的疼痛感压的我无法呼吸。我翻身下床，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街道，一支又一支的吸烟。

凌晨的街道上偶有几辆车飞驰而过，随后便只剩下路灯和街角的霓虹灯孤单地闪烁，也许是因为阴天，天上的星星也都藏在了夜幕之后，这大概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了。我就这样看着寂寞的街道，任由无数复杂的思绪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直到窗台上的烟头堆成小山，天边微微泛白时，疲劳感才又一次袭来。睡吧，我对自己说，醒来还要再去见陆泽夏最后一次呢。
当我醒来走出房间时，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餐。几个月没见到我，她显得很激动，围着我问这问那，无非就是最近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之类的，我含糊地答应着，吃下简单的早餐。继父突然开口了：“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要不今天咱全家一起出去玩玩吧，正好今天是星期天，我和你妈妈都不上班。”弟弟听到这话，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等着我的回应，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我咽下一口白粥，又咽了口唾沫，小声说：“不了吧，我今天有点事，要去……呃……见见同学。”继父迟疑了一下，说：“嗯，也是。”，声音没有一丝波动，脸上却染上了不易被人察觉的沮丧和不快，弟弟也失望地摇摇头。我不敢再看他们，低下头匆匆吃完了饭，跟母亲敷衍了几句，便出了门。随着门“咔嚓”一声关死，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今天同样是阴天，难怪晚上没有星星。七月初，阴雨天恐怕是躲不过去的。我自嘲似的笑笑，胸口又疼痛起来。不管我是怎样冷漠的人，好友的死依然是一件无法不让我伤心的事，况且我自认为还不算什么特别冷漠的人。我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带伞，但我又实在不愿折返回去。算了，应该不会下雨吧，就算下，只要下的不大也没关系，下大了又能怎么样呢？与陆泽夏的事情相比，出门没有带伞这种事什么也算不上，我这样想着，摸出手机找到那个举办葬礼的地址，叫上出租车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