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这是我的战争(2)

沉闷的机械传动声响起，扯碎的风从舱门逐渐扩大的缝隙中灌入，飘洒的雨水在地面淋上一片狼藉的反光。我从人群的肩膀中望过去，探照灯打出的光柱在雨夜里偏移着，终于照亮了那个站在门前的影子。
我认得她，她是医疗部的凯尔希医生。
她白色的短发被风扬起，淡绿的视线牵动下巴收向心口，打湿的透明衣摆在呼啸中贴住她的小腿。
她身后的怪物合拢了四只青黑色的螯，虚弱地低垂着晶体般棱角分明的脑袋，为猎杀而生的眼中火光不再，即使如此，依然衬得它身前的医生如此瘦小。
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他的脑袋扭出她的手臂外侧，像是折断的牵线木偶般垂下，四肢蜷在她的臂弯里。
她的鞋跟踏进舰船的金属地面，水珠从她的发尖滴下，从她瘦削的脸颊滑落，淌过怀中人脸上覆盖的反光面罩，落在地上。

她走近了，我看到那个人的胸口上，有一个巨大的洞。
人潮涌向她，焦急、惊恐、困惑的话语交织成牢笼，将她围在其间，却没人敢踏出最后一步。只得看着她像只折翼的羽兽般从复而敞开的笼门中迈出，留下一条潮湿的路。
我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落下的水潭中，一团鲜红如魅影般无声扩散。
不久，广播响起了，是阿米娅带着啜泣的嗓音：在协助抵抗海嗣入侵的最终防线上，博士遭到了针对性的暗杀，不幸遇难，他的遗体将在今晚火化。
一小时后的第三会议室内，人头攒动。姗姗来迟的凯尔希医生在屏幕上为我们播放了一段影像，拍摄地点是伊比利亚海滩，海嗣最终防线。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全部的工资和休假将它从我的记忆中挖去，再用强酸将大脑的每条沟渠都细细清洗。
可惜，在我做出任何类似逃离的举动之前，它已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眼底，以及往后二十年间的每一个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