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花栈》江山(3)

老李头抽抽鼻子，莫名有点儿鱼腥味儿。他知道那人这是要还价，也不着急嚷嚷，只是嘟囔:“我那孙儿呀，要不是南将军恩典，就得被抓去上战场啦，他爹啊，就是那么没的。”
“那你小孙子现在在哪儿呢？”
“在原本在花栈当小伙计，去年不是花栈被砸了嘛，他被人打死啦，走的时候才十二哩。”老人浑浊的眼望了望天，烤火似的翻动着粗笨的、变形的手指。在他的眼里已经辨不出或悲或喜的情绪，他只在陈述一件事实。终有一天，他也会追随他们而去。
来客沉默一阵，像翻起什么往事，最终还是道:“那救了不是白救。”
“那不一样，是生是死是我们的事儿，但人家对咱们有恩，咱就得记得她。”
刚说完，几枚铜钱落在地上叮当乱响。
老人抬头，那人已戴了蓑帽往前走。
“不用找了。天要下雨，麻利儿回家去吧。”
身影渐远了，老人没注意，低矮的帽檐下有只瞎眼。
他也不知道，这个当过逃兵的渔夫，当夜死在了江浪里。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将军靠在自家的梧桐下，伸手接了雨丝。
陇西大旱，一旱便是三年。三年颗粒无收，三年国库空虚，三年百姓流离失所，三年东方兵荒马乱，三年救灾倒行逆施，三年将军老矣，三年佳人逝矣。
皇帝让他们打三个月，他们啃了三年。正值壮年的圣上须发尽白，哪有心气儿给他们淘换那万两金万两银？
她一个穷光蛋，归来那天便去花栈，未成想找到一片废墟。
“去年秋天就被砸啦，又没钱修，就这样啦。”
“是呀是呀，当时还死了几个伙计和乐伎，可惨啦，但是谁叫那管事得罪了朝里的人，就这样了呗。”
去年秋，攻临阳。南州拖着伤，又染风疾，一口血喷出来，倒地不起，命悬一线。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睡了。
面前就是日思夜想的故乡啊，她可爱的父老乡亲死在里面。记得农家的海浪般的稻田，记得集市上糖人的叫卖，记得渺远青山上飘的淡淡炊烟。她训练累得拖不动步子时，邻家大哥塞给她一块糖。插科打诨被阿爹追着打时，她踩坏过边城老奶奶的屋顶……她七年没有见过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