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一个萨卡兹人的复活(15)

“朋友，你知道‘仁爱’吗？那是我们对于炎国的皇帝提出的要求。而第一个提出这个理念的人，是炎国的一个圣人，而他就跟你们的皇帝一样伟大，虽然在我看来你们的皇帝不是多么伟大。但按照你的说法，倘若有朝一日，他的这个想法能在你们乌萨斯施行，又或是在整个世界施行，那时候，便能天下太平，你也可以，带着一个乌萨斯女人，安安心心地回你的家乡。”
“缅怀过去固然不成问题，但若一直蒙蔽自己的双眼，陷入统治者的谎言，除非跟他们狼狈为奸，不然你们就不会有一天的幸福日子。所以你要看向未来，要站起来同他们抗争，要唤醒无数个同你一样的人。不论是萨卡兹人、乌萨斯人，还是拉特兰人卡西米尔人，要让每一个生活在寒风之中的人拥有好好生存的权利。所以，现在就不要站在冰凉的湖潭旁想着丧气的回忆，跟我一起，我们回温暖的木屋，普修尔先生还给你留了半只鸡。”
然后他便紧紧的握着我残缺的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比我还粗糙干燥的手，把它比作冬天的枝丫也毫不为过。但我又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一霎那又被幸福所占据，这样的安详我一辈子也不想忘记。月亮又撕破层云显露人间，在享用完美味的晚饭后，我在普修尔养的鸽子发出阵阵啼鸣中沉沉地睡去。

往后几个月我不记得了，但当地村民日夜交替的吆喝和飘散在残红晚霞的炊烟早已成为我们生活的常态，而质朴的农民在普修尔的介绍下渐渐地接纳了我这个萨卡兹人，并在今年的收获节上邀请我以贵客的身份参加。
“他们都不是真正意义的乌萨斯人。”
普修尔先生拍拍我的肩膀，笑着对我说。
“而且，他们十分喜欢热闹，也喜欢从远而来的客人。”
不同于我见过的那场盛大的庆功仪式，没有想象中拥挤的宛若泡沫的人群，没有高亢的用华贵乐器演唱的歌剧，也没有我过去见过的精巧的礼帽、亮闪闪的皮鞋，它更像是一年中难得的休息日一样，只是能够扎堆坐在一旁，吃平日里很少能吃到的烤肉，跟同伴一起把一瓶一瓶啤酒往肚子灌，然后聊一点这一年发生的趣事，跟从窄窄的小路上而来的迟到的家伙打几声招呼、开几句以前不敢说的下流玩笑。没有冗长的开场白也没有频繁的敬酒，就像是一场家庭聚餐一样，大家其乐融融地分享耕种放牧的劳累，卸下担子感受醇香的美酒，一同希冀着来年的丰收然后站起来把手中从自然那里得到馈赠的礼品一饮而尽。
宴会开始于下午的6点，而7点时会有一场烟火表演。但说是7点却又不准时，通常都是等人来齐才把一箱箱烟花摆在正中央，任由孩子从中挑几个小物件，再由强壮的男人把特制的烟花筒固定好，最后在村长的一句又一句幽默的祝词中点燃整片天空。而普修尔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弄来一架崭新的手风琴，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演奏曲子。在众人的声浪中我被推搡到一个凳子上，也只好尴尬的笑笑开始双手的拉伸。这音乐，有点熟悉却又陌生，只是回响的悠扬不断冲击我内心的柔软，让我想起同样是围坐在篝火旁无数个夜晚。它喃喃地抚摸着所有人的面庞，单让我一人想起在战场上的猩红岁月，但如今我已踏着橄榄叶远离了硌脚的硝碎，别了萨卡兹的过去，我就这样想着，在夹在着掌声的晚风中结束了我对过去的谢幕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