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花蕊(2)

我再一次路过小清屯站时，我坐在搬家的卡车上，离开了那个满是嘲笑的小学，回到了石城。
石城是妈妈的老家，在没有记忆的年龄里，我是来过这里的。唯一记得的，是我躺在婴儿车里，仰面冲着蓝天白云，透过遮阳棚的边缘光线，看见了爸爸满是胡渣的下巴，听见了火车轰隆隆过去的声音。
卡车正平稳前行，我探向窗外。午后长长的路很安静，我们正经过一排排的红楼，另一侧路边的树正迅速的后退，树后面是接连不断的铁丝栏网，远方是与路平行的铁轨和山。股股热浪灌进来，我费力的把车窗摇上去一点。身旁妈妈拍了拍我：
“安安，你看前面的车站，以前我们带你来这玩过。那时候你才，这么大——”她双手比了一个长度。我眺望那个车站，它正向我移动而来。
车站前确实有一个广场，不大不小，中间有一方草坪。一群孩子在广场玩儿，我听见了他们开心的笑声，有些刺耳。有个穿淡黄色的小背心儿的女孩，在一群孩子中间，笑的很开心。我刚想再看清点，她的声音和身影却就随着车子一闪而过了。
外公家就在我们经过的楼群之中，是早年厂里分配的房子。我抱着我的玩具箱进门，直接是厨房，木质碗柜垫着皮革，水池上贴着歪歪扭扭的白瓷砖，明晃晃爬过一只蟑螂，扎在我视线里，我吓得尖叫一声逃到了外走廊去。过了一会，妈妈才苦笑着出来，发丝垂在脸旁，擦干了我的眼泪，摸摸头说没事没事，虫子都被打跑了。

妈妈花了两天才把这个房子收拾好，把碗柜的垫板换成新的，角落都撒上了蟑螂药，换了新的水龙头。卧室里挂了一面大镜子，床上铺的柔软顺滑。那台旧电视打开后一直是雪花状态，伴着沙沙的杂音，我正研究着那个黏糊糊的遥控器，妈妈突然叫我过去。
“安安，来给外公外婆上柱香。”
我把三支燃香插进那个破旧的香炉。我抬头去看他们的样子，外公戴着八角帽，外婆梳着短发，照片里的他们是衰老的，但并不苍老。
“跟外公外婆叨咕两句。”我的背后，妈妈说。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想：
“外公，外婆，我想变得勇敢，变成英雄，变成男子汉。”
燃香慢慢烧尽，夜晚降临。我们吃过饭。妈妈在厨房洗碗，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我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沉重的折叠桌，生怕被它夹了手。妈妈的手机放在沙发上，此刻突然响了起来。
“安安，看看手机，是不是爸爸给打的电话？”
 屏幕上亮着两个字：“志民。”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爸爸的名字。
我深呼一口气：“喂……喂？”声音小的自己都没听见。
“喂？老婆？房子都收拾好了吗，你之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