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友人S为我吟唱八月诗
在我的房间里,友人S坐在凳子上为我读诗。
那是一首很长的诗,她每个月为我读一段,她说等这首诗读完了,我就能复明了。那时,我们就到上高地去,看那山后的一排白柳从八月绿走向十一月灰。
在我刚失明,S为了鼓励我,萌生了这一想法。这是S为我写的长诗,她每月写一段,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段,“我用朝霞与晚霞画了一幅画 柳条为我题诗 他们说 人间又开始一场春风拂面”。S并不擅长写诗,但对于那时的我,便是字字珠玑。我喜欢朝霞与晚霞,我喜欢早春时节,漫步在湖边,迎着春风,踏着新草,看着柳条随风而动,用他们的语言为这早春题上一首新词,我喜欢欣赏万物自由的姿态,我记得那时的我,还会与S躺在草地上,看这春夜繁星,她会给较小的星星取名为“小闪星”,她还说“流星像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比喻。
“我乘着春风划船到雨湖 仍像十五年前的他 是个生猛的摇橹少年 分量并未减少什么 尽管湖风一年年地吹”。这是她写的第二段,我曾说过雨湖是我的理想居住地,但在我失明后就再未出过门,更别提亲自到雨湖去摸摸那如丝绸般的湖水是炽热还是冰凉了。但S为我写了这一段,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雨湖给我写了封信,由S签收并为我读信,又像是我乘着S的船来到了雨湖,雨湖告诉我他很好,他仍然年轻,湖风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刻纹。他还邀请我在复明后到湖畔去居住,让我看看这湖风与河岸草究竟哪一个跑得更快。我笑着答应他,却又觉得这一切并不那么真实,像一场打了麻药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