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篇科幻（一）失家者的自述(2)

“这就叫做爱，宝贝。现在我们该上学了。”
我听从她的话向前走，远处写着“学校”二字的大招牌尤为醒目。左望，是延伸向远方的铁栅栏：右望，是毫无生气的高墙。似乎除了向前走，我也不再有别的选择了。
在学校，我们有一门统一的主课程——“家”概念普及与实操。如何听从“父母”的教导，如何赡养“父母”是我们学习的主要内容。与此同时，我们还选修一些专业课，例如机器维修，文件核实，历史普及等等。成绩好的孩子时常被奖励一些孝敬“父母”的电池与零件，而学校里的第一名会被一些穿着黑西装的人带走。传言说，那些孩子也会被穿上黑西装，他们的人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些通常与我无关——我对于这种机械式的知识灌输并不认同，所以成绩不堪入目。
一次主课考试中，我曾在“你爱你的家人吗”这个问题下写了“否”。可想而知，我的卷子被挂起来被所有老师批斗。对此，我的“父母”都表示十分痛心。“父亲”用“家”里的一种电流装置惩罚我：他只需轻轻按下一个按钮，痛苦的感觉便会传遍我的全身。这些装置都是设计师们为我的身体设计的，便于父母实施惩罚。
终于，我毕业了。为了挣足工钱赡养“家”里的“父母”，我遵从发配到一个工厂里进行机械维修。每天，我都需要面对成百上千件损坏的机械，并一一将它们的电路重新接通。它们有些只剩散落的零件，有些还残存着部分完好的部件，但都让人难以想象它们最初的样子。我用工资给父母购买电池和零件，这能让他们精神更好一些。我还偶尔为他们买几件得体的家居服，但我始终认为那些衣服穿在他们身上略显奇怪。有时我会对这份工作感到害怕，每到这时，我都会问我的“父母”：“爸爸，妈妈，可以鼓励我继续走下去吗？”

“向前走，宝贝。”那是沉稳的“父亲”的嗓音。我感到一股愉悦的感觉，却仍不满足于这种“爱”。我想它缺少了什么，并不像学校教的那样能成为人穷尽一生去追逐的东西，但我却注定摸索不到那缺失的一块。
工厂里的人们时常对“失家者”的世界感到好奇，他们怀疑那些零件都来自灰墙后的世界。有的甚至达到了偏执的程度。其中的有志之士曾试图挖地洞过去，但全被一一抓捕，再也没有出现过。“父母”被遗弃在地上，又被定时来清理的清洁工回收。我偶尔认为，我和他们或许是一类人。
我就这样度过了我的一生。其实一生的定义对我来说并不明确，我只是按照他们的规则维持生命。宣布死亡日的那天，设计师们再次出现，他们递给了我一张死亡通知书，上面只写着一个字。
“归。”
我的腹部在那一刻猛地痉挛起来，“父母”也不断颤抖着，似乎因我的去世感到悲痛欲绝。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毫无理由地，我“死”了。
又或许并非如此。
我感到我在脱离某种束缚，又被加以一种新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