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夏夜惺忪 「水星上的鲸」(2)

一七年，我刚在上海找到工作，用底薪和几家老人混住在一座老洋房里。当时身上的钱只够租下最顶层的阁楼，还是和几位老人争了半天才勉强留下点零钱装在兜里。阁楼又冷又潮，镶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老人们嫌我早出晚归，不愿意让我踩着屋子里吱呀吱呀响的梯子爬上阁楼，我只能顺着巷子深处的楼梯往上爬，从窗户翻进去。
纸箱总是挡住楼梯口，就算把它们搬到另外一边，第二天也会恢复原样。楼梯是露天的，不留神的话鞋跟会被卡在台阶的缝隙里，连扶手都被雨点打得颤颤巍巍。
我的房门后挂着很多新雨伞，因为翻窗户的时候雨伞总会卡在窗口，弄坏了好几把。
我没有收藏破旧雨伞的爱好，只是衣柜里藏着一把伞骨已经折断的透明伞。我有很多透明伞，后来也买了很多把，伞骨折断彻底不能用的，只有那一把。

七月的雨像南方姑娘的眼泪，挂在脸颊慢悠悠落下。
雨滴打湿了纸箱，溅起泥点弄脏了严浩翔的衣裳。
我认出他了，严浩翔，隔壁酒吧的贝斯手。
他的脸上挂着彩，灰色外套上的Y，里面的T恤上沾上了泥，混着雨水被晕染变浅。他靠着纸箱瘫坐在地上，皮肤像失了血色，刘海胡乱粘在脸上，像被丢失的艺术品。
我把艺术品偷回了家，在无数人的谴责下。
住在一楼的老人不情不愿的开了门，鄙夷地盯着我，操着我听不懂的上海话：“搞回来个野男人，不得了的呀。”
楼梯口窸窸窣窣传来不经听的话，我咳嗽了几声盖过她们的声音。
“哎呦我晓得呀，那个酒吧的小赤佬，哟听说睡过不少小姑娘的啦。”
严浩翔低头看我，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在我的睫毛上，迷了我的眼睛。还没走完最后一格木台阶，严浩翔把我摁在墙上，硬邦邦的墙硌得我生疼，他吻去我脸上的雨水，咬我的脸颊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