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之华】未满(2)

或许父亲的喜欢从来与出身无关，父亲不喜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
 “朕年少孤苦，幸得贤妻爱将，方挣得这天下，本以为苦尽甘来，可不曾想标儿又是这般光景…朕百年之后，这天下该交于谁的手中。”
“先贤们常说国赖长君，老二老三资质平平。这老四，虽然英勇无双，做个攻城之将绰绰有余，但要做守城之君，恐使我大明国祚不昌……”
“允炆虽是年幼，但处处可见贤孝。有他在，孩子们的日子应该能过得舒坦些。”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日日都能梦见父亲脸，一脸悲戚的在嫡母的灵前说着同样的话。
是呀，如今，允炆是太孙，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远放边疆的王爷。
而他的父亲，从未与他接近半分，却武断的决定了他的命运。
“四哥，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近几日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
“四哥可是想好了？”
“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为自己也为孩子们挣一份前程。”
“那我这就往京城去信，把炽儿叫回来。”
“炽儿……还是留下吧，这样他们也放心。”
“朱老四，在确保我炽儿平安之前，你若敢轻举妄动，我不介意大义灭亲。”

“你……”
先是长子，后是幼子，他从未尝过母爱的滋味，所以并不能理解母爱的深沉。
对他而言，她依旧是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温柔而睿智，但长久的相濡以沫被欲望裹挟，让他觉得身边这个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子突然变得陌生。
或许在他作出起兵决定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会渐行渐远。
得知她病重是在得胜回朝之时，他战甲未脱，便先行到了她的卧榻之侧。看着她如同秋日夏花那般萎靡的精神，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可她却笑着，一如年少时他第一次见她。
“恭喜四哥得胜还朝。”
他心中微微一震，她有多久没唤他四哥了。
见她艰难的挪了挪身子，示意旁边的侍女扶她起来行礼。他连忙将她按回床上，语气中带着恼意。
“你好好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礼。”
她只仔细的握了他的手，慢慢的抚着。
“四哥，病了这几日，我总在想，我前世该是观音座下的一朵金莲，因受了观音童子百年的净水，故而要还他一世的眼泪。”
“不，我不是观音童子，夫人也不是什么金莲。”
“四哥，最难的路我们已经携手走完，未来的坦途，相信四哥一定能走得稳当。”
他以为，他们最终还是会如从前那般携手走完人生的。可在她弥留之际，她却在他耳边说，“四哥，若来世你我再遇见时，请你一定一定不要认出我，就算认出了，也不要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