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丐】无人之境 肆(3)

任骞将到了嗓子里的否认和嘲讽咽下去，压下打断他的冲动，手上继续编起竹笼。
唐见熙了然地牵起嘴角，“那小崽子见人来了还知道往树干后头躲，可它黑白相间，又胖乎乎的，瞎了才会看不见。况且吃苹果的咔嚓声响还没停呢。我那会儿被我哥发配去给果园打下手，就顺手逮了那胖墩……也不应该算逮吧，两个苹果就骗来了，赖在我院子里不走了。”
他放松了声音，听起来低沉些许，沉浸在微末的快乐中，“我哥和我住在堡里，他看我弄回一活物，面上很嫌弃，说要养的话他不管，但不能叫它乱跑。但其实我知道他也偷偷喂它，半月没到胖了整整两圈，还总爱钻到在院里看书的我哥怀里坐着不走……后来我就喂得少了，早上只给半筐笋，它发现被控制食量，好几天没抱我的腿。”
任骞动作停了停，没有说话。
“也是个有脾气的，只要我一去院子里看它，当时它不管在干什么，发现我就背过去坐着赌气，就像这样。”
唐见熙晃了晃那个竹罐，用手指摩挲上头的图案，声音更低，近乎呢喃，他已经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得到：“我还以为那是个梦。”我睁开眼睛，你竟然就在眼前。但你不愿注视我，也不愿和我说话。
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展现的是最不修边幅的真实一面，或许下巴冒出胡茬、或许鼻息如雷，其实并不会有多好看。但从前那段晨起睁眼就能看见熟睡的任骞的日子似乎已经太过遥远，以至于记忆模糊了身形，只余下金色晨曦的温暖光辉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怅惘。

为了将他赐予的光辉与怅惘彻底割舍，唐见熙干脆地应下了命令，他要独自前往侠客岛，他要独自完成那个约定。
他原打算与他就此告别。
任骞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他手上未经打磨的竹片断口毛糙，有突起的尖锐竹刺，扎进他的手掌。所幸丐帮弟子的双掌布满厚茧，反倒起了削减疼痛的保护作用。他放下手中未完成的鱼笼，摊开手掌贴近火堆旁，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
“我看看。”唐见熙自然地握过他的手掌，凑上前去。二人之间距离立时缩短，唐见熙的手心很温暖，扎实地包覆着任骞的手背。他甚至能感到唐见熙呼吸时轻微的气流，像一片松软而柔顺的羽毛拂过掌心。粗糙的掌心分明老茧层叠，此刻却无端地敏感起来，从掌上传来他人的温度与气息，惹得任骞条件反射地将手往回抽了抽，却没抽动。
“别乱动，”唐见熙压根没在乎他那点动作，手上握得更牢，“不拔出来引发炎症可就糟了。”
任骞的身体有些僵硬，“我可以自己……”
尖细的竹刺刺得不深，被指甲准确地捏住，缓缓拔出，唐见熙口中安抚道，“马上就好了……”
“……你哄小孩呢？”
唐见熙闷声笑起来，左手仍牢牢握着他的手，右手指尖微弹，那根竹刺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