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宇宙(2)

“姑且算是一部分的事实——至少它不是梦。”
他能看穿我的心思。
“那么，这儿是哪呢？”我问。
“你不妨回忆一下，兴许能找到点线索。”
我的双眼不自禁地转向上眼框，搜罗着各个脑区里的记忆库存。出乎意料的，从我出生到青壮年、再到老年，甚至连临终前自己眼前的幻象——都一股脑地呈现了出来。
“……这儿，应该不是天堂吧？”我问。
老者的表情略显调侃：“这不像是个无神论者的猜想哦。”
“确实。但我也真真切切地记得——我已经死了。”
“那你有想过么——这些记忆只能证明你曾今活过，却不能证明你已经死去。”
“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的你，不过是某一段时空里，某个人类的完整采样。”
“……哈？”
“朝四周看看吧——那些白光。”
老者示意我看看周围，我仔细端详，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将白光从中拨开，便能看见它层层叠叠的纹理——远看是浩瀚的星系银河，近看是恒星与行星的光晕和山峦；若再凑得近些，能看见星球上生物的活动、甚至是粒子的微观结构。
不仅仅是“空间”层面上的景象，当宇宙里每个刹那的场景以普朗克时间为单位、一帧帧地叠加，不同波长的光便汇聚在一块，共同造就了这浑然一体的洁白。

原来，我正处于整个宇宙最大的档案库里。缩放摄像头、拖动进度条，便能前往宇宙的每一处角落、见证每一个瞬间，囊括所有生命的历史与未来，我的整段生命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我从光芒中扯了回来。
“很奇妙吧？”他问。
“是啊，很奇妙，像是……宇宙的档案库？”
“实际上你看到的，也并非它的本貌——我是用你能接受的概念去呈现这一切的，别太当真。”
这也确实，老人、白色空间、凭空出现的石板……我宁可这些只是幻象。如果真相如此的荒唐，我甘愿把自己的记忆碾为齑粉。
我问道：“这里究竟是哪？”
“想必你经常听到这个词，但你未必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在你所处的时代，人们常常称它为……”
“……黑洞。”
二 黑洞生物
光的终点是白色，这好理解；时间停止即永恒，这也好理解。
但我一时半会还接受不来。很多新的知识都是这样，逻辑上说得通，却完全违背直觉。
黑洞的视界内就是奇点——时间、空间，都在这儿失去了意义。在时空的最小单元里，无，变成了无限。
眼前的他，就是黑洞的原住民。吸收了全宇宙的信息，理解了一切：波、粒子、波函数，以及既非波也非粒子的各种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