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脑之死(10)

而我只能选择回避那个目光，而后死死地盯着合同上那串数字，就像是把自己强行套进众人所说的那个模子里，那个无知而卑劣的帐鬼，用自己的大脑去为那些资本家铺路，匍匐于地。
可那些骂名，都换不来这个数字。
我身患重疾，必须要这笔钱才能救命，而幸运的是我的大脑是完好的，并且经过检测，这是一个健康而新鲜的大脑，用作元件也必然是异常合适的。因此对现在还盛放在我自己身体里的这颗脑子，他们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价码。
取出脑子，将连接神经完整割断，接入端口，再把脑子泡入他们准备好的液体里。
异常简单的操作，却可以让效率提升至原来的十倍以上，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那一张仅在我们立场丰厚异常的支票，而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未知的。哪怕之前有着恒河猴，以及少量志愿者的实验，但长时期且多人为一个系统贡献元件，却是一个全新的情况。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看到或听到，合同中那一句“若有意外事件，公司概不负责”的话语，然而同样的，我们都选择了忽视，或许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如网友所说。

我们并不把自己当作人类。
在割裂了躯体与大脑联系的那一刻起，或许我们也丢失了选择的权力。
我调转了摄像头，像是以站在她面前的角度一般，看着她。
我利用了她，我想要的不是对于fantasy dome的禁止，甚至于我本身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对于那些自甘堕落的人，我从来没有丝毫的同情，同样地对于以追逐新闻为己任的如同蟊虿的她，我也没有任何正面的情绪。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就是因为想要活下去，我才暂时放弃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所有权，就是因为想要活下去，我变成现今的模样，就是想要活下去，我才不得不死去。
她永远不知道我在看到她发出的那条新闻的心情，我扭曲如蛆虫不过只想要找到某种苟活于世的可能性，然而当这个可能性被打破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是让这万人与我一起走入地狱，荒唐到了极致的念头，却在生死之间变得无比确信，甚至于不需要去说服自己。只是有了说服自己的这个动作，才让我感觉到我或许还有那么一点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