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短篇小说《灵肉终焉》(5)

魏星垂愣了一下，说，不太信。老和尚说，其实我也不太信，那你相信灵魂吗？魏星垂说，有些信。老和尚说，今天我们不谈佛法，不论来生。魏星垂点了点头。老和尚说，你想问我，为什么仍守着做个和尚，又为什么不接受义体改造是吧？魏星垂又点了点头。老和尚说，我之所以出家，是因为不愿受世俗束缚，求佛心静，问道得仙，佛求自在，道求逍遥，即便我不当和尚，当个道士也未尝不可。魏星垂问，那为什么不当个道士呢？老和尚反问，那你为何不当个作家呢？魏星垂一时想不出不当作家的理由。老和尚说，俗事庞杂，多为身份所困，我当不当和尚又有什么区别，我守着当个和尚，与你守着当个记者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无所求，你有所求，但都出自本心。魏星垂问，那为何不接受义体改造呢，是出于佛家的理由吗？老和尚说，不是，我听说其他地区的僧人也有不少不接受义体改造的，不过他们也许都是因为自己的信仰，不愿在此世多作停留。

老和尚停顿了会儿，看着夕阳渐沉，又说，我不大信转世来生，也不大信西方的灵魂之说。老和尚这时倏地看向魏星垂，问道，义体改造的设想，是不是要通向一个人类永生、文明繁盛的未来？魏星垂说，是的。老和尚说，其实，人本身就能做到，只是到那时，人就不在以人的身份进行自我认同了，届时我们的意识会附着在一切上，将记忆储存在某处，然后成为任何东西，这不就是义体改造的未来吗？既然我能做到，又何须再去进行义体改造呢。魏星垂哑然，月光从竹林间穿过，轻柔地铺在潭水上，熠熠生辉。
三、
我回到家，父母已经收拾好行李，坐上悬浮车，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爷爷所在的城市。爷爷所在的城市是最先开始义体实验的城市，是名副其实的科技大城，后来许多有关于科技的普及也最先在那儿开始。但那个城市与我所在的城市理念不同，政府的做法也不同。我所在的城市，倾向于恢复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任由植被在城市里覆盖，政府有时还会运用科学手段促进植物的生长。而爷爷的城市，由于在国内科技上的超然地位，生态环境便相对较差，城市内终日雾霾，沙尘暴时有席卷，总的来说，天气极其恶劣。
一小时后，我们去到了爷爷所在的医院，奶奶在病房门口守着，看起来万分焦急，见到我们来了，奶奶走上前对我的父亲说：“儿子，劝劝你爸，让你爸接受义体改造，这样还能一直活着。”活着，对于今天的科技来说，是多么简单的事情。除非一个人真的不想活了，不然几乎很难做到死去，而我爷爷恰巧就是这样求死的一个人。我和我爷爷已经几年未见了，小时候我与他亲近些，他常常会给我讲一些童话故事，讲完后，还会语重心长地给我讲人生道理，比如“不忘初心”、“开拓想象力”等这些那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的语句。爷爷以前当过记者，后来不知为何不当了，改行成了一个作家。他的作品很出名，说实话，我在小学时老师教过爷爷写的一篇童话，但我那时还不知道爷爷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姓魏。那篇童话讲了关于一棵树的故事，想象天马行空又富于意义，确实是超凡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