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短篇小说《灵肉终焉》(2)

数学老师也许知道自己上的数学课稍显枯燥，所以想换个生意盎然的场景为我们授课，但她“花间”的建构能力确实不太行，所以常常出岔子，反而起了反效果。但也有人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认为上数学课就像是经历一次次冒险。
现在我们到了主殿里，一位素衣僧俗端坐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上，他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不过我估计就算凑近去听，也无法听清，因为这只是历史老师为这个人物设定的状态，也就是说，是历史老师心目中僧人的整体样貌。历史老师手一挥，化出数个蒲团，在大堂上整齐地排列着，她让我们随她一起在蒲团上静坐，等待着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僧俗开口。为了遵守自己的约定，她将想传达的话语全部化作文字浮现在我们的眼前。是的，我们所有人的眼球都经过了义体改造，一个类似曾经的隐形眼镜那样的东西永远黏附在我们的眼球上。这个装置具体的名称我忘了，但简称是虚拟可视化装置。这个装置不仅能让我们自由进出和构建“花间”、带来许多生活方面的便利，还能让我们不再近视。在如今这个年代，信息病毒远比生理疾病要更为可怕。
正当我们静默地等待时，老师暂停了“花间”，周遭的场景顷刻间消弭。老师走向正适应回到现实的我，轻扣我的肩膀，说：“刚刚接到了你家人的信息，说你的爷爷快要去世了，让你赶紧回去一趟。”她用悲怆的眼神盯着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于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只有一个小物件，是一块琥珀？菩提木？沉香？我也说不清它的材质。我将这块东西收进口袋，正要走，王胖子靠了过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说没什么，是家事。他好像看见了我收起来的石头（姑且这么叫），眼里写满了好奇。这不怪他，任谁都会好奇，这块不知什么材质的石头，从我看见的那刻起，周身就环绕着一圈透明的波纹，像是观世音的大光相。我没给王胖子提问的机会，就匆匆离开了。

我所在的这座城市被绿植包围，宛若身处原始森林中。公厕被爬山虎披满，若是不注意，就会略过去了。还好我眼尖，在急着屙尿的时候发现了它。这个公厕的门口也有一片草丛遮着，我得费力拨开这些草叶，才能挤进去。在上厕所的同时，这块石头掉在了地上，差点落入坑里，幸好我眼疾手快挡了一下。但我因此也尿在了坑外边，手上也沾了几滴。我用手将石头捡起，发现石头落点位置周遭一些短小的杂草已然有我的脚踝高，进来时还只能从地缝中瞧见一些绿意，现在却这样疯长了起来。我仔细打量这块石头，通体乌黑，没有任何裂痕，握在手中，感到一阵舒快，似是有一丝凉风吹遍我的身躯。由此回想起那天捡到这颗石头的景象，说是景象，因为并不真实，不如称之为想象。
我是在一处“花间”中遇到这块石头的。花间的场景是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原上，风徐徐吹过草尖，空中偶有不知哪来的蒲公英种子在飘絮，风力轻盈，好似踮踮脚就能和这些种子一起随风飘摆。之前在游戏里曾体验过在荒漠地带中骑马驰骋的感觉，但那并未给我带来快活，我在放眼望去皆是褐色沙子的大漠里放不开，马儿的蹄子会在奔跑时陷入细砂，而我也难以在这连天一色的黄中找到归属感。我确实不喜欢沙漠，在那样一种沉寂的场景里，仿佛总是在昭示着什么，让人生出无端的寂寥与恐惧之情。所以相较之下，同样辽阔的天地，还是草原更能让我感到轻快。我步行了一段距离，几乎没有出力，像是被风轻轻托举着走。片刻后，一方池塘逐渐在我的视线中显现，我好奇地靠近。池塘是圆形的，水质清澈，外围被一圈石子围了起来，走近些，才发现不是一个单纯的圆形，而是呈螺旋状，从外围的石子开始，一圈圈围进池塘的中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