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遗留物(6)

战争只是破坏了大多数AI的运作系统，所有机器人硬件设施都是完好无损的。“还有，你不是一直想摆脱肉体的束缚吗？只要转移过去，你就可以加入整个基地的能量循环系统，会有源源不断的太阳能为你提供动力，你就会——”“永生。”我先她一步想到了这个词。肠胃里灼烧的饥饿感此刻完全被这一念头压制住。永生，自从人类有了死亡的意识后就在孜孜不倦追求的能力，现在就在我面前，触手可及。我原先生活的年代就已经有3D打印和克隆技术可供器官衰竭者更换了，我有这样的机会直接跨越了科技发展的漫长历程，也早晚会如同忒修斯之船一样慢慢被机械替换的。我现在的纠结的确是没有什么必要，赛博化只是程度的差别而已。那个可能只有我自己才会珍视所谓的人类身份，放在时间的长河里变得有些渺小可笑。我看着屏幕里用着欣欣声音和样貌的航-7，她眼神里竟然露出了哀求的神色，让我想起她跟我商量家里养只猫的那天，她也是这样撒娇近乎哀求的语气。

“好吧，好吧。”其实我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按照航-7的指示把那个机器人各项设置都初始化，连接到一旁的仪器里，再把她导入到另一个手术机器人的系统中，最后坐上实验椅；她则操控一根长长的金属钻头插入我的脊椎里，疼得我几乎昏厥过去。“很快就好了……”像是那些欣欣在安抚我辗转的夜晚。我放心地把自己交付给航-7，任凭麻醉剂再次围绕了我。
“欢迎回来。”是欣欣的声音。我醒来的一瞬间还以为是一场长梦终告结束，睁开眼就能看见她在我身边，但充斥基地的亮蓝色灯光提醒着我现实与梦境的分界。我又试着动了动，感觉比充足睡眠后醒来时更加有活力。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力量感。我能清楚感觉到电流在我身体里不断涌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还是我。我是说，我并没有和航-7一样在一瞬间拥有人类积累的知识财富。但这种消沉转瞬即逝，被我获得永生的喜悦所盖过：我已经跑赢了时间，我有充足的时间从航-7那个宝库里慢慢汲取。“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样求索也自有乐趣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