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云(13)

“我懂了。那我们再假设一个情况，如果每一个人都掌握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呢？人类社会能更快地进步吗？”
“也许吧，但我更倾向于不会。在我看来，掌握的知识的多少和一个人是否伟大没有必然关系，反而是基于他的判断力，简单来说，脑回路。”方一开结束了他的绘画，收起纸笔，“一个流浪汉掌握了所有的知识，想的也只会是如何寻求温饱，人总是局限于自己的认知和处境。”
“这和社会进步无关，不是吗？”
“当人们都掌握了所有的知识，无论对错，他们就拥有了为自己立场辩护的武器。在这种情况下，历史成为武器，人们失去了历史；人们又无法对未来做出精准判断，人们同样不拥有未来；在这种情况下，人人立场不同，社会处于混沌，人类什么都没有，只有支离破碎、原地踏步的现实。”

“很有道理……但在我看来，整个人类社会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混沌系统，但混沌是美的，这是独属于生命的野性之美。但人类意欲从混沌中寻找秩序，就破坏了这种美感。这正像天上的云，不可预知，不可触摸，不可改变，才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许清源，你听过那句关于云的诗吗？”方一开侧身转向许清源。
“你说。”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是一首很有哲理的诗，同样也很美。”
“我一直很喜欢这首诗，”方一开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温柔的神色，像是在回忆过去，这是他过去几年里从未有过的表情，“好奇心，就是人类历史进步的源头活水。当每个人类都无差别 地享有信息，好奇心就死去了。而一但源泉被堵住，人类看似向前，但从来都只是在原地踏步。人类看见未来，人类就再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