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的自画像(8)

卡尔竟被连志海突如其来的气场镇住了。
只听连志海说：“我们在世界到处点火，忙着让火箭上天，让潜艇下海；我们破坏自然，残害其他物种，急了连自己的同类也不放过；我们搞科技竞赛、军备竞赛，输出意识形态，咬着牙憋着劲儿想着‘不能输’，可我们到底赢了什么呢？这位不曾伤害谁，且令外星人欣赏的画家，在我们的世界里贫病交加而死了。我们创造了那么多科技奇迹，却没让她这样的人享受到更好的生活，也无法使她复活。我们是什么货色，阿尔法已经心知肚明了，卡尔！难道你还要继续代表人类，把从遥远时空专程赶来帮助我们的人当成傻子，用欺骗的方式继续展现我们的卑劣吗？！”
卡尔的瞳孔颤抖起来，深深低下了头。“也许你说得对，但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的想法有错吗？我的女儿才6岁，她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被如此审判！”
“没有人要审判我们，卡尔……”连志海眼泛泪光，把手轻轻搭在了卡尔的肩膀上，“地球原本就要在3个月后毁灭，是阿尔法给了我们续命的可能，所以救与不救的决定权本就在他。蓝盾没有能力拯救宇宙中所有即将毁灭的文明，这就意味着，一旦我们被拯救，就有另一个文明星球因我们的得救而被‘放生’，你怎知那个星球上就没有像你一样盼着女儿长大的父亲？所以，诚实地接受最后的考验吧，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展现我们种族的伟大之处。如果我们的伟大仍然不够拯救我们，那么至少，宇宙中另一个更伟大的文明种族将因我们的牺牲延续下来。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吗？”

寒气依旧四下弥漫，丝丝缕缕透过毛孔，安抚着冲动的血液。一阵凝重的静默后，卡尔终于抬起头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也这样认为吗，高小姐？”
卡尔看向高玉兰，后者用手扶着眼镜框，表示赞许地垂下了眼眸。
“好吧，3比1，你们赢了。”
4
手捧一幅《蒙娜丽莎》大小的肖像画，连志海再次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这不是宗教神话中的审判日，却着实是决定人类命运的时刻。地球安全临时指挥部的官员们全都趴在玻璃墙外注视着这一幕，不停在胸口画着十字，含泪祈祷。
正在转动魔方的阿尔法抬起头来看向连志海，再次露出了他标志的“古风式微笑”。在他面前，带着一丝悲壮之情，连志海将捧着的肖像立在了桌上。
“我们找到了您要见的人，她的名字叫闻星。”
阿尔法将魔方搁到一旁，托着腮凝视起了那幅画，发现画中女子正是自己要见的人。只是，与照片里微笑着向镜头的样子不同，画中的她虽然微微转头面向观众，眼睛却是闭着的。
“没想到她降维了。”阿尔法说。
连志海一愣，咯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
“不，她死了。”在阿尔法不解的注视下，连志海握了握拳，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切，“10年前，她因为画了一幅敏感题材的画而遭到了封杀，所以，尽管她一直没放下画笔，却始终籍籍无名。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创作，她只能靠兼职维生，所以当她不幸患上疾病时，并没有多余的积蓄进行积极治疗。就这样撑了半年之后，她倒下了。这是我们在她公寓中发现的遗作，一幅闭着眼睛的自画像。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