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的自画像(7)

停尸房里的冷气像上万根针一样，一根一根扎进在场活人的每一个汗毛孔。直到亲眼看到躺在铁床上、裹着白布的女尸，连志海和卡尔也还是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一身白大褂的高玉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说：“经调查，这位女士的画家生涯很不成功，名下没有任何财产；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她家徒四壁的公寓里找到了一张半年前的自发间质性肺炎诊断书。所以，虽然还未进行法医解剖，死亡原因也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为肺功能衰竭，死亡时间就在我们锁定她身份前的一天之内。”
“这也太不巧了……”连志海不禁以手扶额，“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复活吗？”
空气突然安静。
“你好像对科技有什么误解。”高玉兰说。
连志海终于彻底沉默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卡尔绝望地捂住了脸，“我们还指望她拯救世界呢，她倒好，先我们一步解脱了！”
高玉兰再次推了推眼镜，这一次，反光的镜片下清晰地露出了嫌弃之情。“恕我直言，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即使这位女士还活着，贫病交加的她又有什么理由拯救世界？了解她的生平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她，当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地球的命运又恰好握在我手里，我一定会放声高呼：‘颤抖吧，人类！’然后拉全世界给自己陪葬的。”

高玉兰的话让卡尔如梦初醒，倒吸一口冷气。“的确，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其实这个可怜的女人死得正好——真让她与阿尔法见面，我们反而没救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应该是找一个服从我们指挥的替身——对，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卡尔说着就要开始行动。却不料，一直积极决策、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的连志海，此刻非但没响应他，还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够了，卡尔。我们不能再错了。”
“哈？”
“把实情告诉阿尔法吧。”
卡尔愣了一下，重重甩开了连志海的胳膊。“你疯了？”
连志海摇了摇头，脸上忽然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之情。只听他说：“《圣经·旧约》记载，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用洪水毁灭了一切生灵；柏拉图《对话录》记载，亚特兰蒂斯文明高度发达，却因腐化堕落遭到天罚，一夜之间沉入海底……据阿尔法说，任何文明在发展到能自救的高阶文明前，平均都会遭遇约1.785次灭顶之灾。所以我突然觉得，地球或许真的存在过先代文明，只是在灭顶之灾来临时，被高阶文明——他们眼中的神‘放生’了。”
“所以你想让我们也被‘放生’？！”
“不，我不想。所以我才说，我们不能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