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城丼城（三）(2)

我试着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去寻找遥控板，但显然它并不希望我去停断电视上的内容。
马师傅停了停手中的剪子，转过头告诉我，他前阵子去电视台登广告了，结果到现在还没看到，问我是不是打水漂了，我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我想台里的人可能觉得繁衍生息来的重要许多，从原始社会到现在，在数次朝代王国的火车转换轨道更替的尖利声响下，从未停下过，至于剪头发这回事儿可能还无法和脱腿毛腋毛相提并论。
阿窦转过头想看看电视，马师傅別了下他的头，让他别动，还最后一点儿。
他只好又回正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感觉自己如砧板上的鱼一样，说到：“在这里打广告，效果微乎其微，还不如去医院、电影院和酒吧这些地方的厕所便池的门上，我之前就是干这个的，而且我还会书法”。这点我可以证明，他的两个字板板正正，说是印刷出来的也不为过。但也因为过于板正，老师一眼便能看出试卷上父母的签名是他自己签。
马师傅没理会他的提议，咔咔两剪子下去，两搓刘海从额前落在围布上。
我对于这点也颇有疑惑，女厕所便池的门上会不会有这些，譬如枪支、迷药、假币、手机定位监听、延时变粗等，又或者能看到试管婴儿、包男孩女孩、收药、代开门诊住院票等，我觉得是没有的，就像女厕所里也不可能会有“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一样。就算马师傅把广告打在厕所的门上，以他的手艺估计也只能出现在男厕所里：小马理发、马师傅理发或者马舒服理发，电话……

电视机无精打采地响着，电扇呼哧呼哧地吹着，间隙中还能听到剪子哗嚓哗嚓的声响，我意识到自己接触的很多东西都来自声音，譬如小时候我所了解的汽车是滴滴叭叭呜和倒车请注意，学校里，什么声音提醒我上课，什么声音提醒我下课，什么声音提醒我起床，什么声音提醒我熄灯。又或者救护车、警车和消防车的不尽相同，我无法辨别他们，就像兔的雌雄一样，但我又一抬眼，便能知道是什么。
“叮铃~”，顺着声音看去，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门上的铃铛是啤酒瓶做的，耷拉脖子子垂在门框上。
一个女的走了进来，红色的长发，蓝色的T恤，白色的牛仔裤，和外面旋转的三色花柱一模一样，年龄看起来与我相仿。我感觉好像见过这个女孩，印象中是在厂子里的某次批斗大会上，刘三花。但也不确定，我甚至怀疑她是外面三色花柱变的三花姑娘，进来便告诉马师傅，他是她前世的恩人，现在是来报恩，那马师傅或许就不必在意他所打的广告了，然后屋里的推子变成了金的，剪子变成了银的，啤酒瓶变成了钻石，日子从此变得明晃晃的。
我越想越觉得这一切就要发生了，阿窦的头发落在地上也会变成金的，我们捧起来跑了出去，发了疯一样，金子被烈日晒得滚烫滚烫，我们感觉从脚底到心里都是温暖的。我没有抱过金子，但我抱过兔子，那一刻，胸前仿佛有东西扑棱着双腿，想从我们的怀里挣脱出去，我们继续跑着，金子在我们的胸前叮当坏响，汽车从南面驶来，尾气又变得好闻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