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2)

“欢迎，欢迎，我早就知道你要来了。”老人并没有向其他人面对探员时那样惊恐、歇斯底里。相反，我对他来说就好像一位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他从柜子里收拾出了两个小巧的茶杯，沏上了两杯茶。我注意到，他对于我的来访早有准备。
“请坐吧。我这里只有这种速溶茶粉了。本来我想自己动手培几株茶树的，但这年头......”老人摇了摇头，抿了一小口茶。
“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我没有动茶杯。
“是的，我都清楚。而且想必你也已经对我一切被录入档案的内容都了如指掌了。但有些东西是不会被写进档案里的。”
“例如思想。”
“对。请原谅我多嘴，但我真的很想和你谈谈我的过去——那些没在档案里的。”老人的手朝衬衣内伸去。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但随后他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手又放了回去。我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找烟。老烟民都很难改掉自己之前一些习惯性的动作。

“洗耳恭听。”这次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因此我也很愿意坐下来，了解一些书面文档和电子文档之外的东西。
“我小的时候并没有经历大饥荒的苦难。我的父母把我照顾的很好。一直以来，我都享受着自己理所应当的一切。房子、管家、美食、游戏.....我们当时住的很高，楼底下的世界对于我来说特别陌生。浮空车为了杂七杂八的事务在高楼之间穿梭，却从来不下沉到那些看上去阴暗无比的楼底。”
“直到有一天，我乘的那辆车刚好部件损坏，迫降到了楼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了楼底的世界。那里永远都充斥着呛人的烟雾和拥挤的饥民，当然，还有腐烂的无名尸体。那些人直接朝车子冲了过来，试图打开车门挤进来或者是扒上车。但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到处开枪，就像放鞭炮一样，赶走了那些扒车的人。那时的我还觉得很好玩，很新奇——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我目睹的最糟糕的一件事。”
“孩子的好奇心都很重。我回去之后就开始不停发问。很多人都认为我神经敏感或是受了创伤，但我是真的很好奇下面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等到我长大，开始读书，我就明白了高楼存在的原因。我了解了那些友好的机器人朋友是如何夺去下面那些民众的工作，让他们流离失所。机器的惊人生产力并没能实现所有人的幸福，反而形成了新的竞争和压榨。那些懂得程序和修理机器的被选中，不懂的人都留在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