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城丼城（二）(2)

对于马师傅的店名，街坊邻居总开玩笑到，咋不说小马路也是你家的，你可以立块牌子在路口，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马师傅当然不会这么做，但他在路口立了块木牌，上面用红油漆写着 ：前方50米，小马理发。
阿窦的头发实在有点长了，都已经盖过耳垂了，我们上学那会儿就是这个标准，教导主任规定的，但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学生仪容仪表要求及规范。它的重要性和红领巾差不多，没有红领巾就不是少先队员，留长头发就没有学生的样子，是流氓行为。那个年纪，我曾掉过数根红领巾，也剪过数不清的短发，新的红领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新剪的短发摸起来就像煤渣铺的操场一样。
阿窦望着天花板出神，我也朝那看去，上面贴了张海报，具体点是张全年日历，四角用黄色胶带粘着，旧得已经泛白，略微还有点霉斑和油烟熏过的痕迹，但隐约还是能辨认出里面印了幅沙滩美女的画像，大波浪，墨镜，白底大黑斑点的比基尼和发带。画像下面印着时间，1999年，再下面就是十二个小方框。这让我想起了90年代金碟豹VCD里的泳装美女，印象中最深的还是那首“拱下咪，娃亲秋，提定哎森里”，我还特地数过，一共12个女的。 99年的我还是个懵懂的少年，不知铅笔盒上印着的乘法口诀表为何物，和爸妈看电视剧，有接吻部分会很自觉地转过头看窗外，在广播体操做到转体运动时会趁机偷瞄喜欢的女生，哪怕之后的四五年里，看见初中女生脖子后面打成蝴蝶结的绳子会不可方物，而我看到唯一比较动态的性感图像是游戏厅屏幕里的不知火舞，那会儿转过身子，我妈就站在身后，抡圆了胳膊。

那时候空气里好闻的是尾气和汽油味，致命的是感冒病毒，低分试卷上需要有两个亲笔签名，游戏币在棉裤或的确良衬衣兜里叮当坏响。
我记不清自己的启蒙到底是拳皇97的不知火舞，还是家里买了奇声VCD之后。
等我成年以后，我终于明白此事也是经验科学，惟手熟尔，就如同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百步穿杨，亦或老烟枪能从烟盒里抖出根烟来一样简单。
但些许事又是复杂的， 就如同霍金所言：忘了黑洞吧，女人才是宇宙第一难题。
阿窦问马师傅为啥他的店是这样的，说从小到大第一次在这样的理发店剪头发，就好像进了个餐馆，一边卖碟子，一边卖菜一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问过，但他的回答永远是关于手艺人生意人的那句话，这次也不例外。马师傅让阿窦起身，递给他一条蓝色的毛巾，然后走向转椅，用围布掸了下上面的头发，示意他坐这里。在我看来，这一生有几次理发是颇为重要的，一是孩童的落发仪式，小剪刀七寸长、磨得光又亮，天上金鸡叫、地下啼凤凰，今天黄道日、剃的状元郎；二是结婚前打理的头发；三是照遗像前剪的那次头，好像这些都是为了个好兆头。细一想，有太多的头可以说了，马师傅的店面是个噱头，至于有没有搞头不得而知，我的生活也没有变得更好的苗头，你不知道尽头在哪，但想改变的念头时常会有，哪怕到了晚上也离不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