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六 诸惟心照 盼君安好(2)

一滴殷红的液体随着卦符落到了信纸上，满纸墨字淋漓，忽而化作了遍地尸骸，满目疮痍——有女人在哭——滴答滴答……汩汩流淌的满地鲜红……
阴云惨雾，风声如鬼哭嚎……
孤雁南飞，离歌四起……
血……无边无际地漫漶着……
“叮当——”幻象支离破碎——
夕阳没入天地。
昏暝夜色里，童镇面色沉郁，十分难看——
近两日努力平复的心境被堪堪一句话打破，那股自知情之日起隐忍的痛苦如潮水漫上来，刷过或许早已有了斑驳伤口的心脏——剧痛！
昨日，龙泽来信后他急卜了两卦，两卦卦符皆碎，象征事已发生，大凶之兆已现，那一夜之间，龙宅阖府皆成死魂，无人生还！
除了龙雁和……
童镇抬袖按了按心口，这事太过于沉重，连他自己都未必说能有修为经历平复，何况眼前的，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即便他再聪慧再沉稳，再绝世卓拔非同一般，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叫他如何忍心——如何——忍心——
千万离殇的苦楚终化作一句不成语调的搪塞。
“博儿，你想多了。”

童博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抿了唇，举步欲走。
凉风里，童镇一身雪衣立在那里没有说话，背影清瘦，如同一只孤逸萧疏的白鹤。
他忽然叹了一声——
“博儿，你认得回家的路吗？你知道出水月洞天需要过几重结界，每一重结界又需要如何应对吗？你知道水月洞天十余重山脉，走哪条路线可避开猛禽走兽的危险吗？”
童博脚步一滞，僵在原地。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良久，童镇缓缓转身，一轮圆月自他身后的山峦慢慢升起来，月华清冷柔和，照得他一袭白衣雪亮，“你要走——可以，我不拦着你走。可是，你父亲将你托付于我看顾，我不可能看着你乱走乱撞，把命丢在这里。先回去吧，我答应你，只要你有办法，随时可以走。已入夜了，外面不安全。就算要走，也等明日吧。”
小童博垂了眸，在原地怔了半晌，终是折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余下童镇静静站在原地，眉间郁色隐在垂眸的阴影里看不分明，唯见一滴晶莹的水珠盛着月色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