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吟】三·风鬟(3)

领事馆的人倒好说话，左不过是张老爷的几个朋友能从中担着底，不至于担忧太过，要紧的是巡捕督察；若是人单死在法租界倒也罢了，事儿就坏在人偏巧死在公共租界旁的日区里，而那些巡捕势必要拿后街的死人做文章——让夫人去应付？恐怕事情就要严峻多了，到时候再担上全家......
不行，得想个法子将事压下去。
程小叶已喝完了粥，见门边妇人面色凝重，才缓缓放下汤匙来问道：“周妈妈，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样白？”
“啊，没什么。”周妈晃过神来，为她添上一杯热水，“下头锅炉坏了，方才他们要喊人来修呢......不打紧的，一会儿修老虎灶怕是聒噪，夫人待在上头莫要下楼，让那些脏小子招惹了去。”
程小叶半信半疑地盯了她一会儿，也没说什么，示意她把早餐搬出去，复躺下养神。周妈刚出门便叫来传消息的伙计，千叮万嘱地让他好言哄着那些巡捕们，说老爷同夫人昨晚都待在家里，后街死人的事，同张家没半分干系。

“这怎么说！您知道我笨嘴拙舌——”
“说不好，要了你的命去！再不济，多拿几块洋元劝劝就完事了，是替他们办案要紧还是老爷夫人的声誉要紧，你自己掂量掂量！”
伙计答应着要下楼，临走时又被周妈拦了下来：“去后街找报社的主编，你只说找姓任的那位，兴许他能帮上忙......”
“真能行吗？我听说眼下报社都被盯着——”
“快去！只去就是了！”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停下的粗重声响，而后是脚步和交谈——巡捕那带着浓烈口音的中文疏松断续，皮带间枪械互相摩擦的金属声凛冽，却无不清楚地撞上了屋内人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 引擎才再次发动，大厅屏风后发出长长的叹息声。经过百般好言、万般相劝，周妈一帮人终于松了口气，各自散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