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2088(4)

结果这位班主任没到退休就去世了，查出来是膀胱癌。大家都在私下议论，是憋尿憋的。走的时候很冷清，小破院子里只有他的老母亲和儿子，前来吊唁的人很少，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这时老赵才知道班主任的父亲文革被打成了右派，15岁的班主任和他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他以前带过的学生里，只有老赵和当时一个班长过去了。回想起他的职业生涯，虽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但因为脾气古怪激进，到退休都只是一个基层教师。老赵又想起他常说的一句话，一个男人连尿都憋不住，算什么爷们。现在他静静躺在那里，永远也不用再憋着了。
老赵对徐墨墨说，那时候他刚刚从一所学校入职，他满心期待准备大展拳脚。虽然也在为学生们的问题头疼，但他相信付出终有回报。看着班主任的棺材入土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忍不住的流了泪，并不是因为班主任的死，而是他把自己代入了，替班主任回顾这一生，他的执拗，他的骄傲，他的暴躁，他的挣扎，都随着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停止了。他又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前半生，看眼前的学生，他忽然感觉一张巨网笼罩在他的头上，这张巨网上写着“仁义礼智信”“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人间正道是沧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张巨网像稀薄的空气一般，令人不悦，却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