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爱丽丝【上篇】(2)

涂满9999朵玫瑰后，她才会再次醒来，回到阳光照射皮肤有温暖触感的真实世界。有时候红皇后会亲临玫瑰园，观望烈日炎炎下奴仆们无休止的工作。她懒洋洋地躺在高位上，粉脂浮浮的脸上挤不动任何表情。
身旁的小动物们埋头苦干，趁红皇后不在时与爱丽丝唠嗑两句。那只灰色松鼠总是愁眉苦脸，同爱丽丝抱怨自己生病的妻子、年迈的父母，仿佛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个同它那种悲惨相似的故事了。爱丽丝闭嘴听着，也不停下手中的工作，直到有一天，松鼠问她：“你呢？你来自何处？”爱丽丝愣了，她是公爵的独女，正过着锦衣玉食的一生，于是她给松鼠描述自己的生活——洗浴香氛残留在身上，暨日早中晚嗅到的味道各不一样。但粗俗的松鼠可不懂什么时前调、后调，它蹦上油漆桶，站在边缘，瞪眼睛冲爱丽丝尖叫：“你骗人！”它的胡须因愤怒而颤抖，胡须尖上一滴红色油漆落入油漆桶中，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爱丽丝耸耸肩，不为所动，结束谈话接着刷她半完成的红玫瑰。而松鼠却因女孩的无视而彻底炸毛，它暴跳如雷，敞开嗓子大骂与它素不相识的爱丽丝：“像你这种家伙怎么可能享受到那种生活！你这个平凡、丑陋，低等的……！”它话还没落音，就被爱丽丝一脚踹下油桶，在粘稠的红色颜料中翻滚一圈后，迎面撞上爱丽丝的拳头。 这一拳头打掉了松鼠的一颗门牙。
松鼠惊恐地对视爱丽丝，望她额顶有面鲜红小旗越升越高——号角响起，红皇后驾到。

她从宝座上走下，手持一枚怀表，话语也同脸上的表情一样冰冷。她命令道：“砍了它的头！”她手指向地上鼻青脸肿的松鼠。
断头台随即建立好，就安置于玫瑰园中央。红皇后手持斧头，轮斧头的动作如同她打高尔夫那般干净利索。而松鼠犯的罪过仅仅是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玫瑰的粉刷。
几滴鲜血溅到红皇后纸白的脸上。血味凭空堆积，一点点磨碎爱丽丝的意志。
她不知粉刷玫瑰的意义为何？
红皇后存在的意义为何？
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何？
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来自这个世界。
爱丽丝朝红皇后扑去，将她掀翻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掐住她的脖子。“砍……砍……”此刻红皇后连她仅知晓的那五个字都吐不出口。
女孩汗水随泪水一起下坠，红皇后不再挣扎，她通身变成扑克，堆成小山高，扑克的最顶端安放着一只金灿灿的王冠。
阵阵狂风席卷而来，天已黑透，扑克牌如雪花般白皑皑地压着整座玫瑰园，淅沥声不绝于耳。
坐地上颤抖的爱丽丝伸手捧起沉甸甸的王冠，将它戴在自己头上。天地一片寂静。无人敢说话，动物与人度量着空气呼吸。爱丽丝转过身去，与满地的眼睛、漫天的星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