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日记（1）——梦中梦(3)

“你已孤独一生，你已孤独一生……”
这歌声将我推上云霄,又将我推下地狱。歌声愈发痛苦,仿佛更多人加入了合唱:被烧死的中世纪女人、感染瘟疫得不到救治的人民、在痛苦中停止心跳的囚徒……仿佛要将他们的痛苦加诸于我。我的灵魂被撕裂,隐藏许久的恐惧被释放出来,将冷漠扯得粉碎。
这歌是对我的怜悯，还是对我的谴责？一瞬间，我的眼前浮现出神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从未想过,死,是如比痛苦。仅一瞬,那原始的,对痛苦的恐惧,就将我推入了地狱。
歌声已化作疯狂的噪音,只有行刑官的怀表仍冷漠地走着它的路。整个世界融化了一般,在我四周旋转成一团彩色的虚幻。电椅也消失了,我挣扎着想要逃走,却在一片浮光掠影中愈沉愈深。我所有的记忆沿着我的血管流失着,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已淹溺在沉厚、沉厚的混乱中……
但下一瞬间,一切如消失又重置,我睁开了双眼。
我,躺在一棵树下,躺在一片金色的原野上。午后的阳光强烈却不燥热,从树叶间温柔洒落,晃着人的双眼。脑中的记忆仿佛被人打碎又重组,安静地等待唤醒。缓缓地站起来,发现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谷地,远处的山时隐时现,在朦胧的雾霭中低吟浅唱。金色的原野在微风下摇曳翻涌,如一张由不知名的金色花朵织就的花毯。四围极尽空旷,似乎只有一棵橡树,但当雾气散去,一栋棕色的木屋兀然出现在一片金浪之中。

我踏着不知名的金色花朵，向木屋走去。怀着一种既非好奇,也无的的豁然心境。登上橡木台阶,我敲了这栋十九世纪风格的小屋的木门。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我曾无比熟悉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我曾无情地用小刀与绞索杀死。
这时,两个世界的记忆在我的脑中同时开花、复苏,让我瞬间回忆起了一切：
这个人,是与我素昧平生的怨魂,又是我刎颈之交的挚友。
电光火石间,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来看望挚友,因压力过大在树下睡了一觉，梦到了一些和现实毫无关系的东西。典狱长、罪行、电椅、死刑、歌剧……这些都只是一个疯狂的梦罢了。我顿时倍感宽慰，笑了起来。
挚友看到我，也笑了起来：“啊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坐吧。”说罢,便拉我进屋。望着他真挚的笑容,我说道：“好啊,此番我也无事，正好来叙叙旧。”
坐到桌旁,我的视线立刻被桌上一张蓝色的信纸吸引住了。朋友注意到了，便说：“这封信我本是想寄给你的,上面都是些闲谈杂话。我当时还准备了一个相同颜色的信封,不过居然找不到了,所以到现在都没寄出去。”说罢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