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4)

但最令我焦虑的，是惠子是否应该再一次的回到酒店，酒店的门缝中溢出的喧闹与灯光，不由得迫使我站在惠子的立场上替她感到尴尬。可她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此时的我也已到了结婚的年龄，若是将她像几年前那般带会自己的家中，自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百口莫辨，况且秋，又会怎么想呢？
微风抚过，挂在竹子上的叶儿沙沙作响，像绿色的长舌讥笑着我们三人。没有带来清凉，而是燥热，我想说些什么，说很多，很多....但自己又那么无力，连这样做的勇气也消失殆尽了“连呐喊都做不到。”说得就是这种感觉吧。
又回想起那一幅幅油光满面的脸，脸上摆出的那幅丑恶的笑容，一次又一次让我强烈得感受到，那不是人，而是挂着一张人皮释放着原始兽性的怪物。因为自己与他们同样生而为人的卑劣感一次次向我发问“自己难道真的算得上高尚，甚至能称之为一个善良的人吗，自己在那时不仅没有制止他们，还拉住了秋，真的能算作理智吗？还是在那一刻起，自己已经跪倒在了权力和金钱面前，胆小鬼，懦夫罢了，难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对惠子产生过歹意？对年轻貌美的人没有偏爱？能做到对待所有人一视同人，没有偏见？真的不畏俱死亡？原来一直以来的无力感是对人性之恶无法回避的无力感，被“人”压垮的，吃干抹尽了的个性而无法歇斯里底的无力感。

“回去吧。”惠子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罢后的那一声声轻笑，让我知道了小说中描述的“银铃般的笑声”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又看向惠子那张在灯火阑珊中朦胧了的可爱脸蛋，却写满了落寞。
我第一次想到，惠子不再是小孩了，她也知道我在想什么，不想给我添麻烦罢了。
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做到了最好。
可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咒骂丑恶的自己。
“那就这样吧，秋，你带惠子回去吧。”敷衍地回答后，我冲惠子笑了笑，目送他们渐行渐远。我不敢回想自己刚才的笑又多么猥琐，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使秋。
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中后，沾上了枕头，就只晓得第二天的清晨是水雾迷蒙。
照例，我应该先去酒馆看一眼，但犹豫了许久，便放弃了这样的念想，早早地去了出版社工作。
浸泡在雾气中的城市依旧吵闹，尽是些引擎发动，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也分不清什么是尾气，什么是雾气了。简直和昨晚竹林中的那幢古色古香的酒店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唯有在工地上铲沙搬砖的几个工人却像是跳脱出了画框中的景物，特主独行。
一个个赤祼着上身，脸上看不见喜怒哀乐，只是麻木，机械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先前做过的动作。